寂静如墨,唯有冰冷的海水无声流淌。
一道光斑闪过,扰动静谧的海水,激起层层的涟漪。不过片刻,一切又悄然退去,重归平静。
南部监察区
躺椅上的男人身着深蓝色制服,眯眼把玩着手里的文玩核桃。核桃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在他的摩挲下,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碰撞声。
“长官,有您的信。”
年轻军官礼貌敲门,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谁寄来的?”
阳光透过窗缝洒下,光束将空间切割,一半明,一半暗。陈鹤年并未睁眼,隐隐有些不耐。
什么年头了,还寄信,通讯器不方便?
“呃,长官,信封只写了收件人是您,没有什么其他信息。”说完,军官低下头,双手将信封捧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一空,年轻军官这才呼了口浊气,迅速退下。
“我倒要看看这信里有些什么东西。”
被人打扰,陈鹤年顿时没了晒日光浴的心思,烦躁起身,利索打开信封。
看清信封里的东西是什么后,他的那点烦躁顿时一扫而空,随即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哈哈哈,江汀隅,我看你这首席执行官的位子怕是不能长久了。”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几乎同一时间,其余三个监察区都收到了这份匿名信,信封里,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纸条和几张照片叠放在一起。
平铺在桌子上,几张照片上赫然是一双异于常人的绿眸,和那头乌黑的长发。五官精致,一时之间雌雄莫辨。
而那纸条上,写着歪歪扭扭、明晃晃几个大字:“江汀隅就是那个几年前暴动的异种!”
那扭曲的程度足以看出下笔的人到底有多癫狂。
与此同时,东部监察区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银月高悬,星子闪烁其间。
远处,万家灯火通明,有人早已关灯入睡,有人正兴奋上头。一明一灭之间,竟也融入这片璀璨星河。
整个监察区像是巨兽陷入沉睡,明灭的万家灯火化作它的呼吸。黎明前的黑暗,静到诡异,无声地酝酿着那些未知与神秘。
令人既期待,又不安。
隔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整座城又开始活络起来。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劲。
住宅区、食堂,甚至街边、行人的车顶、花坛边……只要是露天的地方,就都能看到那张照片。
画面里的人看起来蛊惑力十足,却又因那强大的气场而让人不敢肖想。那人占了整张照片的十之八九,以至于正下方另一个男人的后脑被完全忽略。
照片流传的很广,没人知道从哪里来,又出自谁手。
起初,这些照片无人在意。可看的人多了,就有人从中发现端倪:
照片上的人,除了那双怪异的绿眸,和那一头过长的黑发,五官竟是与他们的首席执行官江汀隅惊人地相似!
而那天目睹全程的群众,有人抑制不住兴奋,将真相告诉亲近之人:
“长官真是太帅了。还有他的异能,超级无敌炫酷!几根小小的藤蔓就把那个霍三少,就是那个不学无术霍家的三小子,从那个可怕的异时空给拉了回来。”
这人又告诉他的亲近之人,那人再告诉……口口相传下,从言传变成谣传。
几天后,传到霍林河耳朵里的最终版本早已和原版大相径庭:
“长官其实是个异种,而且是能力很强的藤蔓系!几根藤蔓甩下去,就把那个霍三少,就是那个觉醒金刚异能的霍家三小子,差点给甩进异时空!”
一时之间,基地里人心惶惶。
霍林河:“……”
他想报警。
忘了,末世没有警察,只有监察中心。
不过,说江汀隅是异种?
江汀隅……异种……
他忽然想到,他的异能会耗尽。也就是说,异能者的异能并不能无限使用,耗光后恢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摩挲着后来捡回的手环,霍林河记得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源源不断的异能从江汀隅的身上爆发,逐渐凝聚,成形。
像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要说之前算是怀疑,那现在他能肯定,江汀隅就是那个暴动的异种!
许寂说汀隅也在那个高中,他刚好只比汀隅大一岁;结合他陷入梦魇久久不醒的反应,怕是也遭到了霸凌;那时的他应该还没有这个手环,所以才被叫作“异种”……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腔,撞得他生疼。眼眶早已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此刻,霍林河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汀隅第二天就醒了,他家里人也都很喜欢他,让他跟着小溪称呼他们,几天下来,叫的那是一个顺口。
再说小溪,也不成天粘着林女士了,净往汀隅那儿跑。
霍三少把自己的房间让江汀隅去住,他自己则跑到了客房里。这也导致,几天下来,明明同处一檐下,说的话还没之前刚认识时多。
感觉被抢走了宠爱?
钻空子拉过江汀隅,那双没了伪装的绿眸不再闪躲,而是直直看过来。霍林河一时忘了他想说什么。
“那个,那个”
“他们都很喜欢我。”江汀隅歪歪头,“你不要再偷偷吃醋了,好不好?”
哈?
被人直白出击,一向厚脸皮的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你,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妈妈,爸爸,大哥,二哥,还有小溪,他们都这么说。”江汀隅理直气壮,每次霍林河露出那种表情,大家都会偷偷告诉他,那是在吃醋,他记得很清楚。
“怎么,不对吗?”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见江汀隅不信,又慌忙改口:“对不起啊,我再也不吃醋了。”
“那不行的,醋放到菜里面很好吃,你只要不偷偷多吃就好。吃多了会损伤牙齿,刺激胃,损伤……”
江汀隅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醋吃多的危害。
“……”
敢情,这人以为他偷吃醋,还是真的那种作为调料的醋?
他可没这种喜好啊!
*
“怎么样,还是没办法压下去吗?”
林晚音难得蹙起了眉,眼下是遮不住的青黑,温婉的脸上隐隐浮现一丝担忧。双手交握,焦急地走来走去。
“嗯,无论我开价多少,那些人都不松口。看来,是有人在针对汀隅。”男人拉过妻子,替她挽好耳边碎发。
“你也别太担心,汀隅这孩子虽然陷入梦魇,但是整个基地的人怕是都打不过他。况且,还有小河保护他,情况不会糟到哪里去的。”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这心里啊,总觉得……”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叩叩叩”
“霍先生?霍夫人?你们在吗?”领头的男人率先开口,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意,双手抱胸,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嚣张的很。
“趁还来得及,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尽快把那个异种,我们东部监察区的内奸交出来!
不然,你们这就是包庇异种,包庇内奸,就是站在我们人类的对立面!”
“就是,就是,快交出异种,交出内奸,为民除害!”
剩下的人也随之附和:
“交出异种!”
“交出内奸!”
“为民除害!”
透过显示器,林女士和她的丈夫同时看到了门外乌泱泱一大群人。手里挥舞着的,不是拿着枪就是拿着电击棒,甚至还有人拿着做饭的菜刀、擀面杖。
显然,他们无视了管家的警告,擅自闯入。
“哼,你们这是在私闯民宅?”女人的声音通过传话筒有些失真,却仍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什么异种、内奸,还包庇?真是搞笑,也不想想是谁保护着我们基地。你们这些人,年纪不大,最是容易被一些风言风语煽动。
听阿姨一句劝,好好学习才是王道,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有的没的。我看,你们在这里撒泼,怕是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吧?”
林晚音一句一句,当着他们的面砸下,时不时嘲讽几句,又时不时劝慰几句。一会儿铁齿铜牙,一会儿又温柔似水,听得那群人一愣一愣,脸上变幻莫测。
楼上,江汀隅躺在床上,冷汗打湿了一层又一层。一伸手,抓了个空。放在平常,他不用伸手,就有人会替他拭去满额头的冷汗,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别怕”。
可惜,今天没有。
“好吵,好吵,好吵!”
窗外的嘈杂声逐渐和梦里的重合,江汀隅什手捂住耳朵,慌乱之间手指勾上几缕长发。他的发丝本就异于常人,不仅有知觉,痛觉也比常人更明显。
这一扯,竟是直接把人从混沌状态里疼醒了。
“唔。”
眼睑处,几行泪突破防线流下。江汀隅浑浑噩噩起身,挪动到窗边,想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却因刚从梦魇中醒来,全身酸软无力,伸手时不小心带倒了一旁的花盆。瓷器滚落,应声而碎,泥土洒落一地。
旁边,血珠不断滴落。
原来是花茎上有着尖刺,倒下时划破了他的手背。
“夫人,我再最后问一次,你们是交还是不交?”领头男人明显有些不耐烦,要不是这宅子的大门太厚实,锤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一点磨损,他早就闯进去把那个异种抓走,邀功去了。
“不交出来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身后的男人跃跃欲试,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领头那小孩跟他们费什么话,这么多人,还能搞不定一个破门?
身后又是一堆人附和,骂得难以入耳。
就连一向温婉的林晚音都被气得想破口大骂,又被他丈夫拦住。霍承佑刚想出声,肩上一沉。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蠢猪要怎么个不客气法。”语气不带任何温度,却让那群人同时不寒而栗。
那群人得到消息,认定江汀隅陷入梦魇,怕是变成了傻子。好不容易等到霍林河不在,他们才敢硬闯。
他们可是准备得很充分。
想到这,有胆大的稳了稳心神,“你又是谁?快点交出那个异种,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我?”江汀隅冷笑一声,“东部监察区首席执行官,江,汀,隅。
我就在这,你们倒是过来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