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丝罗瑞恩，位于迷雾山脉东面，它被认为是中洲最美丽、最富有精灵特色的地方。森林维持着金光璀璨的模样，只生长在这里的瑁珑树叶在秋天变为金色，直到春天金叶落下，换成金色的花朵在枝头怒放。它的都城坐落于一座高耸的绿色山丘上，丘顶长满了参天的瑁珑树，都城的主体部分全部以空中露台的形式，建造在巨树的枝干上。

其中一棵无与伦比的巨大瑁珑树，白色梯子从树底一直延伸到接近树顶的极高处。梯子的尽头是一座椭圆形殿堂，是凯勒博恩领主和加拉德瑞尔夫人的宫殿，两人的宝座在其中并排摆放，不分位次。

此刻，大厅里除了洛丝罗瑞恩的主人——凯勒博恩领主和加拉德瑞尔夫人，还有瑟兰督伊和埃尔隆德。

众人顶着四位领主的视线步入殿堂，就连甘道夫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作为探明多古尔都真相之人，甘道夫首先向诸王问好。

在座的都认识甘道夫，加拉德瑞尔夫人首先开口，微笑着说：“米斯兰迪尔，好久未见。”

加拉德瑞尔夫人的声音悦耳温柔，像被拨动的琴弦发出的声音。卡米利亚忍不住抬头看她，不由得为加拉德瑞尔夫人的美丽屏住了呼吸。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是加拉德瑞尔夫人那一头闪烁着光芒的亮金长发，就如同双圣树的光芒闪耀于殿堂。

这一晃神，卡米利亚差点错过瑟兰督伊投射过来的视线——可惜这个视线足够凌厉，一如既往地像刀子一样锋利。

卡米利亚立刻低下头去。

甘道夫回答：“加拉德瑞尔夫人，很遗憾我要带来一个坏消息。多古尔都的魔影并非戒灵，而是重新凝聚力量的索隆。安格玛巫王用人祭仪式为他积攒力量，如今归来的索隆正在四处召唤他的信徒。”

殿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从第二纪元的最后联盟之战至今，索隆已经沉寂了上千年，一些人甚至觉得索隆已经消亡。但巫师和精灵知道，至尊魔戒尚存，索隆一定还在，只是逃到了远东地区隐匿踪迹、积蓄力量。如今阴影重新开始笼罩中洲，人们误以为黑暗是来自多古尔都居住的戒灵安格玛巫王，但甘道夫刚刚话戳破了这个幻境，那不过是索隆制造出来的假象。

索隆又重新出现了。

加拉德瑞尔和凯勒博恩对视一眼，随后说道：“米斯兰迪尔，感谢你，还有你的朋友为调查此事所做出的奉献。洛丝罗瑞恩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居所，在事情议定之前，你们需要休息一下。”

冒险的旅途为甘道夫几人蒙上疲惫，他们的神情不可避免地出现困倦。

埃尔隆德走下台阶，他来到人类少女面前：“虽然我无法探知你的遭遇，但你无疑是病了。”少女的容貌与多年之前相比没有改变，仍然是埃尔隆德记忆中的样子。

只是此刻卡米利亚有些狼狈，她黑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背后，不合身的斗篷一直拖曳到地上，她的眼神仍然明亮，但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红晕。

卡米利亚朝埃尔隆德行礼：“埃尔隆德大人，多谢您的关心，我想我应该只是有些累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她只是有些疲惫。

“不。”莱戈拉斯却说道：“她呼吸比平常粗重了许多。”精灵的耳朵可以听到最细微的声音，这让他们在黑暗中也能轻易射中隐匿的猎物。精灵不会生病，他也不熟悉人类生病的样子，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卡米利亚的状态与平常不一样。

“别担心，我会为你治疗。”埃尔隆德让洛丝罗瑞恩的精灵为他们引路，将卡米利亚带回准备好的居所。

临走前，埃尔隆德用不满的眼神看了一眼一直端坐着的瑟兰督伊，他就知道那个高傲的精灵王一定不会照顾人类，只有跟着他去幽谷才是最好的选择。

精灵给卡米利亚提供了换洗的衣物，她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物，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发烧了。

她全身酸痛、手脚发软、心跳加快、身体发烫，卡米利亚仰面躺在床上，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意识不清。

埃尔隆德看过她的情况之后，送来一碗药：“人类不可避免地会生病，在你的能力恢复之前，这些药会对你有帮助。”

卡米利亚喝了药，想要休息，却无法入睡。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但无论换什么姿势都让她无法安眠。

原来生病这么难受。

卡米利亚很久没有生病了，精灵也不会生病，她已经忘却了生病的感觉。

难受、无助、脆弱和痛苦。

卡米利亚站在窗台前，抬头看向天边皎洁的月亮。此时的瑁珑树飘着缥缈空灵的歌声，来自洛丝罗瑞恩的精灵，他们在歌唱。

在精灵的歌声中，卡米利亚躁动的心被抚平，她决定出去走走。

卡米利亚顺着台阶一直往下走，她离开了瑁珑树，走向月光下的一片草坪。上面开满了妮芙瑞迪尔花，正是加拉德瑞尔夫人送给她的那种。花香在微风中飘荡，钻入她的鼻子，让她忍不住走近它们。

“卡米利亚。”

有人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卡米利亚转头，惊讶地发现对方正是加拉德瑞尔夫人。

“加拉德瑞尔夫人。”卡米利亚向她低头行了一礼。

加拉德瑞尔夫人走到卡米利亚的旁边，跟她一起在月光下散步。卡米利亚猜测，加拉德瑞尔夫人一定超过了六英尺，她太高了，卡米利亚站在她的旁边才刚与加拉德瑞尔夫人的肩膀齐平。

“看起来你很喜欢妮芙瑞迪尔花。”加拉德瑞尔夫人说。

卡米利亚点头：“是的，我很喜欢您送的礼物，应该向您当面表示感谢。”

加拉德瑞尔夫人露出微笑，星辰因此逊色：“我并不敢居功，这是暮星的主意。过两天你就可以见到她，埃尔隆德已经让埃洛希尔和埃尔拉丹把她带回来了。”

卡米利亚对这位暮星自然是有些好奇的，精灵一直以高贵美丽著称，然而暮星在精灵之中仍然能拥有出众的美貌，这不禁令人增加了诸多想象，到底会是如何的存在？

“我在花园里放置了一个银盆水镜。水镜可以显示过去、现在以及有可能的未来。”加拉德瑞尔缓缓说道：“你是否想知道，关于你，我从里面看到了什么？”

卡米利亚一怔，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反复蹂躏，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几个念头一转，卡米利亚冷静下来，她说：“如果您愿意告知的话。”

“我无法窥见你的过去，但水镜昭示了你的将来。”加拉德瑞尔的声音缥缈空灵，像在吟诵诗篇：“你终将要做出选择。”

“选择？”卡米利亚听不明白。

“是的。”加拉德瑞尔夫人说：“不朽的种族无法摆脱命运的走向，死亡是伊露维塔赠与人类的礼物，它会让人类的命运属于自己。”

卡米利亚想到她的玉石和她并不一直存在的能力，她忍不住问道：“我该如何选择？”

加拉德瑞尔夫人慈爱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所有的选择都不可避免地带来悲伤和痛苦，但同时又存在欢乐和幸福。只要忠于内心的决定，欢乐就会大过悲伤。”

加拉德瑞尔知道卡米利亚现在一定听不懂这些话，不过她最终会明白的。加拉德瑞尔看着少女，总让她想起暮星。暮星终有一日也要像她的祖先一样选择她的命运，当那一天来临，希望她们都能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卡米利亚的心绪有些混乱，生病让她变得脆弱且敏感。

从多古尔都赶往洛丝罗瑞恩的时候，斯利沃并没有被精灵带过来，所以卡米利亚骑的是一匹白马。她的骑术不算出色，因为斯利沃与她不需要太多的沟通就能够理解她的想法。所以她的白马一直处在队伍中间的位置，不会掉队，但也没法赶上领头的精灵。

那个时候，她看着与莱戈拉斯并肩而行的塔瑞尔，忽然涌上了一种陌生的羡慕情绪。她极力想要达到的目标，不过精灵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她越努力，就越感觉到无法企及的差距和无法到达的终点。

现在她知道当时的情绪应该也是因为着凉生病带来的影响，她平常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么长久的低落和愁绪里。

“花不能长成树。”加拉德瑞尔夫人似乎看穿了卡米利亚的思想，她们走在妮芙瑞迪尔花盛开的草坪上，香气围绕着她们。加拉德瑞尔夫人说：“妮芙瑞迪尔生来就是花，它永远不会长成参天的瑁珑树，但它可以盛开。瑁珑树自有它的高大，妮芙瑞迪尔也会拥有属于它的芬芳。”

卡米利亚发热的脑袋好像忽然就冷静下来，加拉德瑞尔夫人的话像是清冽的泉水从她燥热的心头流过，她原本凌乱的思绪变得清晰。

她好像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了很久，她一直以精灵为目标，努力学习着他们所有的一切，好像自己这样就能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变得跟他们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多古尔都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她就算拥有了百发百中的箭术、优秀的近战身手，但她的体力会枯竭、受伤会生病，她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精灵。

就像花不能长成树。

卡米利亚庆幸自己还没有迷失得太远。

她是人类。

人类有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