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段越泽有意无意给小逸透露出季午芥的消息以后,小逸的反应却有点奇怪。说起季午芥的时候,对方竟然没有用脏话,只是旁敲侧击询问时间地点。
这当然正中段越泽下怀。
时间地点也不一定十分确定。段越泽只给了叶榆一行人出发岩阳的时间,假如季午芥不来那当然极好,要是真来了也有小逸……
当时自己原先设定的是在草原的路上,叶榆偶遇了带着公司团建的季午芥。不知道剧情会不会有不一样。
段越泽做好两手准备,带着未知踏上了去岩阳的旅程。
岩阳辽阔宽广,天高地厚,七月初已是绿草连片,翠色欲流。
车子一路颠簸,开了几小时终于到了酒店。
成片成片的碧草连天,酒店近处蜿蜒一道小河,河岸两面低着几头牛在喝水,时不时抬头哞几声。
几个人拖着行李办入住,拿到房间卡后去找房间。
“早该出来了。”周温韦伸了把懒腰,手搭叶榆身上,凑过去邀功:“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叶榆习惯了给周温韦当捧哏,敷衍道:“不错。”
一旁的段越泽和贺宣良都不是话多的人,就静静站在叶榆和周温韦两侧,提着行李箱往前面走。
“我俩住隔壁啊。”周温韦从叶榆手里把两张房卡拿过来,翻了翻,看数字也不是紧挨着的,疑惑:“还是对门?早知道让安排隔壁房间了……”
“旺季。”贺宣良提醒周温韦。
“哦。”周温韦放开搭在叶榆身上的手,故意大力挂在贺宣良背上,捉弄他:“我当然知道!我在考验你懂吗?”
贺宣良反手拍了拍周温韦的腰侧,示意他下去。
周温韦鸡皮疙瘩起来,立马爬下来,对照着房卡找房子。
段越泽跟在叶榆身后走,脚踩在小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就像踩着他忽上忽下的心跳。
“1503……”叶榆小声嘀咕,一手牵着段越泽边扫墙壁上的房间号边往前走,又低头看看房间号确定自己没看错,“就在前……”
没想到却忽然被迫停下脚步,右手突然感到被一股大力捏着。
“…怎么了?”叶榆见段越泽不动,顺着他的目光往后面看。
段越泽牵着叶榆,跟季午芥惊恐的眼神对上。
“安眠药!”季午芥很谨慎地往墙壁靠了靠,贴着墙又喊:“你跟踪我?”
段越泽往后退了一步,挡着叶榆:“没有。来旅行。”
“不可能。”季午芥笃定道:“天底下没有这种巧合。”
在这里见到季午芥,算是意料之中。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段越泽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一颗心又被赶到了悬崖边。
还有,小逸呢?来了么……
刚想着,就看到叶榆的侧身站出来一些,朝季午芥身后的方向看去,惊讶道:“小逸?”
还没等小逸打招呼,周温韦的声音又在小逸身后响起,问叶榆:“我跟贺宣良都放好行李了。你们怎么这么慢?”
“碰到个朋友。”叶榆解释。
周温韦走过来,路过小逸的时候才看清这是谁,随后又立马看了眼叶榆,俩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周温韦笑道:“这么巧。”
“周主编。这么巧,你也来这边玩?”小逸不像之前那样奔放,对着周温韦倒是夹起尾巴做人了。
“嗯。”周温韦指了指叶榆,又问小逸:“我朋友。你们认识?”
“……朋友?”小逸的脸色很不好看,迟疑两秒问:“叶榆还是段越泽?”
“都是啊。”周温韦见墙边居然还贴了块锅贴,瞪着眼珠子在自己和段越泽小逸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问他:“兄弟。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季午芥这次出门没带保镖,碰上陌生人难免多心,等他消除戒心后,恢复往日的威严,从锅边跳出来,似乎还挺了挺胸脯,面朝段越泽,用凌厉的声线指控:“你们的朋友给我下安眠药。我已经决心不追究,可他现在又晃到我眼前是什么意思?”
“安眠药?”周温韦看了叶榆一眼,发现他也不清楚事情经过,只能打哈哈:“是吗。那真是太有缘了。这样,相遇即是缘分。多个朋友多条路。之前不认识,那现在认识一下?”
季午芥不屑这种自来熟的做法。如果每个人都像周温韦一样自来熟,那盈生大楼早就挤满流浪汉组成叫花子戏班,根本无法做出好喝的饮品造福人民,更无法诞生出自己这种旷世奇才垂名司史。
况且,他说什么?
有缘?什么样的缘分需要在见到对方第一面就下药将人家迷晕?
“你想多——”
季午芥话还没说完,周温韦就揽着季午芥脖子,好像认识很久一样,招呼道:“走走走。陪他们放完行李,咱们一起吃晚饭啊!哎小逸,你别站着了,一起过来吧。人多热闹。”
周温韦招揽完季午芥后,自以为替叶榆帮段越泽解决了什么人际关系般,路过叶榆朝他使了个眼色,明晃晃的得意。
段越泽:“……?”
叶榆牵着段越泽,故意落后周温韦他们一步,见他们都只顾着往前走,停下脚步问段越泽:“安眠药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我…”段越泽只能冷静地编谎:“拿错了。把含安眠药成分的饮料给季总了。”
“你为什么会买安眠药?”叶榆回想季午芥打电话过来的那天,段越泽的举止好像还算正常……所以为什么要买安眠药?
“干嘛呢你俩。”周温韦在房门口喊。
“来了。”叶榆把这事儿记下,打算一会再问。
刚想往前走,手又被段越泽紧紧拉着不放,脚步也被迫停止。
“怎么了?”
“进去以后,不要看季午芥。可以么。”段越泽低着眼睛,很小声问叶榆。
叶榆哭笑不得,“总会不可避免地看到的。”
段越泽就不吭声,好像想用沉默逼叶榆哄他说可以,但很快认清现实,退而求其次:“不说话。”
但叶榆没说可以或不可以,只是笑了一下,说:“走吧。他们在等。”
这是什么意思?
段越泽想不通。为什么叶榆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为什么只是笑一下?笑是什么意思。
“怎么这么慢啊又。”周温韦拿了瓶水给叶榆,敏感道:“你怎么了?”
叶榆好像徒步了几十公里,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开水喝了半瓶,摇摇头:“没事。”
“我说喊他们一块儿吃饭,那俩拒绝了。晚上还是咱一起啊。”周温韦说:“刚你俩在外头说什么呢。那么久不进来。”
叶榆又说:“没什么。”
“你接着编。”周温韦都快跟叶榆穿一条裤子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另一半裤子在想什么:“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他看了眼段越泽,吐槽:“那木头石头大直男,我是看不懂了。你我还不知道?”
见叶榆又不说话,周温韦投降:“好好好。我懒得操心了。你俩自己解决吧,我跟你说,晚饭前必须解决啊。我是来旅游的,不是给你们做家庭辅导员的。”
段越泽听到关门声,心里松一口气。
所有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自己跟叶榆。
段越泽还在回想,叶榆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笑。
为什么笑完以后,周温韦却说他在生气。
复盘刚刚说的话。
——进去以后不要看季午芥。
——不说话。
这是很正常的要求吧。这……很正常吧。
如果叶榆要求我不要看某个人或不跟某个人说话,我完全可以遵守。所以这个要求很过分么。不过分吧。所以不是这两句话惹的锅。
那会是什么呢。
段越泽安静地站在叶榆坐着的椅子边啃指甲,边啃边低头看看一言不发,在喝水的叶榆。
沉默。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是我做错了么。
可我说的话根本没问题吧。
“我有时候在想。”叶榆忽然说。
段越泽立马放下嘴边的手,低头看着在说话的叶榆,听他继续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叶榆没看段越泽,转了转手上的矿泉水瓶,盯着上面的包装信息:“是因为我不值得信任么。”
“你…”段越泽缓缓皱眉,根本不知道叶榆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而且语气很严肃。
他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弯腰夺走叶榆手中那瓶碍眼的水,扔在一边。蹲下来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叶榆,终于抢回属于自己的视线:“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叶榆看着他。
“你在生气。”段越泽确定道。
叶榆心里好笑,但面上实在笑不出来:“才看出来么。”
“为什么生气。”段越泽好像接受不了叶榆生气,用手指戳上叶榆嘴角,强行把它嘴角咧开,不允许叶榆生自己的气。
但他意识到这样的做法根本没用后,放下手,干脆站起身捧着叶榆的脸颊,凑过去吻他,只有用力吮吻才让段越泽确定面前的叶榆仍然属于他,并没有因为季午芥的出现而改变什么。
可叶榆变得很奇怪,让段越泽心里那根线越来越乱。即使叶榆在他怀里被他亲吻,即使叶榆没有抗拒自己的亲密举动。
但段越泽知道。
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东西,好像正在悄悄绕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