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圈没有看到明显的尸骨痕迹,不过湖滩大部分石头都很细碎,四十多年来这里水位不断变化,山石不断滚落,那些尸骨也许被压在了石头的下面。
尸体被水泡了这么多年,肯定白骨化了,和石头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商量后决定划区域寻找,张起灵、吴邪和胖子三个人每人一大块地方开始了行动。楚颖颖说要去高处拍照看看,张玉言怕她有危险,便一路跟着。
一路走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张玉言用柴刀砍掉遮挡的树,让楚颖颖拍照,看见下面三个人在费力的搬石头。
砍完树,楚颖颖让她帮忙拿一下包,给相机换上了广角镜头。刚拍了一张,楚颖颖就惊讶了一声,“言姐,你看这湖像不像那诗里的意境?”
“诗?”张玉言接过相机看了一眼,碧绿色的湖水非常宁静,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四周的山脉。
“那什么新世界来着?”楚颖颖想不起来了。
张玉言道:“水镜倒悬新世界。”
“对对对。”楚颖颖连连点头,“全诗是什么来着?”
张玉言给她念了一遍。
楚颖颖就打了个响指道,“我们按诗歌鉴赏的思路来分析一下这首诗。显然前四句是在写景,后四句抒情可以不考虑。言姐你说那画的线索有没有可能就在前半首诗里?毕竟我们现在已经看见了‘水镜倒悬新世界’。有没有可能,只要把前四句一一对应,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不得不说,楚颖颖的思路很清晰,的确有这种可能。而第二句的藩篱是寨子中才会有的,等下要找机会问问阿贵寨子里哪里种了金茶花。
回到湖边时夕阳西下,三个人在湖边翻了一下午石头一无所获。楚颖颖就去给胖子和吴邪分享她拍的照片,两人都很捧场的夸了几句,楚颖颖就特别高兴。
张玉言看着就摇头,她心想小女孩子就是很容易快乐。
吃过饭,楚颖颖喝多了,拉着阿兰聊天,说起了她追星那些年。不过没有完全醉,还很有分寸,不该说的事都没有提。不像胖子,喝多了一张嘴就是胡说八道。
吴邪也喝了点酒,和胖子靠在一起抽烟。张起灵靠在石头边上发呆。一行人围在湖边的篝火旁休息。
后来楚颖颖又让阿兰教她唱歌,作为报答她教阿兰唱张玉言的新歌,胖子也跟着凑热闹,非要一起唱,唱的太难听了。阿兰没什么表示,楚颖颖直接就是嫌弃,不准胖子唱,胖子非要唱,两个人闹了起来,吴邪就在旁边笑。
张玉言听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胖子破锣嗓子的折磨,一个人走到了湖边吹风。
——其实并不是因为胖子唱歌难听,是那些歌的问题。他们说是她的作品,可她就是想不起来,脑海中至今还是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呢?明明没有任何病症会把过去忘记的如此彻底。
多年前她救过楚颖颖的曾外祖母,少年盘马见过她,后来她又是阿贵父亲的朋友,好像处处都有她的痕迹,但没有一处能让她找到自己。
又或许,她不过是游荡在岁月夹缝里的怪物,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
张起灵正在发呆,忽然被吴邪拿石头丢了一下,接着就发现张玉言不在篝火边上了。
吴邪说了什么他也没在意,目光逡巡一圈,最后找到了站在湖边的张玉言。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整个人几乎隐没在黑暗里,如果不是穿着短裤,能看见腿,估计很难发现。
吴邪又递给他什么东西,他顺手放到了一边。
吴邪就叹了口气说道,“你就不能喝一口?”
这下张起灵听清了,原来吴邪递给了他一壶酒,他摇了摇头,看向湖边的黑暗。
这时人群已经慢慢安静了下来,也看向湖边的张玉言。
他们小声说了几句话,张起灵没有听进去,只是站了起来,走向张玉言。
走近了,他听见张玉言在念《赤壁赋》。正念到:“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戛然而止。张玉言侧身看了他一眼,脸上带了些疑惑,虽然只有一点点表情,但在张起灵看来很生动。
就是这样瞬间的真实,足以对抗永恒的虚妄。
那表情在问:你过来干什么?
张起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走到张玉言身边:“你在做什么?”
“念文章啊。”张玉言不知为何笑了一下,“刚念了赤壁赋,你没听见?下一篇念岳阳楼记。你觉得怎样?”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张玉言。对视片刻,张玉言突然凑近亲了一下他的脸。
估计是夜风吹的,脸很凉。他想。
正想着,张玉言忽然扑进了他怀里,整个人半靠在他身上借力,念叨了一句“装×好累啊”。
“我们算什么关系?”张玉言突然问,她又自语道:“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确定关系啊,兄弟,你是不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没关系,我们互相玩弄。”张玉言又道。
张起灵完全没找到插话的机会,就让张玉言把两人的关系定性了。
她又叹气,“你说我们会不会把一时的冲动误会了?当虚无的世界上仅有的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时难免会产生吊桥效应,误以为对方是自己的答案,是吧?”
不是。他并不是在虚无的世界里遇见她的。他在她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存在”的实感,虽然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鲜活的人性,不会诞生于虚妄。
但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张玉言。
这人不说话,张玉言也习惯了。她也没想得到回应,只是偶尔自己想不开有些烦闷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总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
发完牢骚,张玉言心里就舒服多了。她穿的少,被夜风吹的有点冷,抱着张起灵很暖和,一时半会儿也不想松手,就这么抱着闲聊。
“我总觉得你想起了什么。”她把冰凉的手塞进他的外套下,“那个揭下来的画心,为什么还找了个画筒保存啊?”
“不记得了。”张起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