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波动瞬间撼动了整个王国，最远抵达了北方的王都神学院。

而在奥威尔神殿塔尖顶端，负责围剿伊莉斯的神官因震动陷入慌乱。

他们无一不受到冲击，头痛欲裂，身体表面皮肤开裂，内脏被挤压，渗出液体。

没等他们开启治愈法术，下一刻，与之共鸣的波动再一次复现！

塔尖站着的神官顷刻间被撕裂成碎片！

林可看不见白色的箭矢，也感受不到这股骇人的波动。

在她的视野里，只有一枚翻转的箱箧，它被抛起，在高空中，箱箧封锁的锁扣滑落。

来自头顶的过于刺眼的光盖住了伊莉斯·康德奈，林可只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箱箧上。

随后，一道过于灼热、锋利的光矢擦着脖颈穿刺而出！

林可并未意识到自己戴着的那条项链已经断裂，她伸长手去够空中的箱子，身体绷成一条快要折断的线。

她的意识停留在白光乍现的这一刻，视野中，箱子开启。

箱箧中，灰黑色的浓雾周围好像充斥着一层浮沫，圣物安静地待在浓雾背后。混沌而扭曲的空间让林可失神。

她来不及去想这到底是什么。

薄如碎镜的结界在她周围展开，祂将林可包裹在内，同时和外部的异动相抗衡。

两者间完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如果没有人打破这个幻境，那维持住现状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维持圣物之间的平衡没有这么容易。

如今在结界之外的有翼族最为清楚这一点。

来自树岛的翼族用法术掩去自己的痕迹，她在空中悬停，漠然看着底部发生的一切。

在她的视野里，伊莉斯·康德奈如她所料地那般被神殿追杀而死。令她意外的是，她的人类同伴竟然真的选择了帮助伊莉斯去交接圣物。

虽然这是一种过于武断的行为。

格莉尼丝并非不能理解林可。在登坛之前她也曾有过那样的时期。她过于理想地希望路遇的每个生灵都平安，希望幸福与爱笼罩整个大地。

格莉尼丝不是很想干涉人类的决定，林可不是她喜欢的那类型。有点固执，太有自己的见解，还过于地看中感情。

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比理智更喜欢林可。

格莉尼丝在脑中梳理目前发生的一切。一开始是纳克神庙，她获得了见神的许可后，在一个吉利的日子受最高神庙神官的接引，穿过王国的保护罩去到那个比树岛还神秘的庙宇。

她差点死在纳克神庙，“王冠”的威压不是开玩笑的。纳克神庙设置的见神台阶又陡又长，稍有不慎就会直接坠落。

在那条惹翼族生厌的见神路最高处，她第一次真正地见到了最高神官娜克拉·菲力亚。

菲力亚神官偶尔会以法术幻影和他们这些备选者见面，唯有清除掉其他所有的备选者，才能打开见神的大门。

就在这条通天之路的顶端，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终点。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翼族诅咒的答案，可以实现自己的夙愿。

但娜克拉·菲力亚说了让她感到荒谬的话。

她说：“你用错了方法。”

随后她就被对方推下了神坛，在时空乱流之中只能用身躯破开一条通路，之后坠落在谷宁。在那里，她见到了林可，同样也是娜克拉·菲力亚庇护的人类。

一个弱小到甚至让她觉得，这家伙来拯救自己会让事情变得有点可笑的人类。

她想，自己其实告诉过林可，圣物很危险，不可以去触碰。林可应该是害怕的，她连祭祀都害怕。

如果不是那条项链的保护，她现在应该已经去见神了。

林可确实不够“强大”。

格莉尼丝闭上眼。耳边，某一个声音又不断地开始说话。它总是会出现，在自己被背叛的时候，在自己快死的时候，在刚进入人类建立的神学院的时候，在被踢下树岛的时候。

在谎言构成的这个世界，她唯一能听见林可的声音。好像破开时空，都能来到她的身边。

还有现在。

‘现在你意识到了。’格莉尼丝看着那片凝结的空间，她看见正在被圣物撕裂的林可，心里涌现出一种喜悦。

‘她并非虚假。’

格莉尼丝从来不相信人族，他们狡猾，诡计多端，背信又弃义。

但林可——她与所有事都无关，除了“来到世界”这个意外，后来的一切全都出于娜克拉·菲力亚的设计。

格莉尼丝从心底生出某种快乐的感情，她毫不避讳谈及自己的扭曲，也不羞于承认自己会产生出某种异常的控制欲。

格莉尼丝清楚林可眼睛里的情感，那是一种她很难理解的喜欢。不同于对恋人的占有，对朋友的占据，那更像是一种欣赏。

可是为什么？她因为什么对自己产生好感，外表，还是种族？

林可知道她的过去，她知道自己是翼族王室的后代。在自己寻来食物之后，甚至不去问自己为什么拥有这种技能——她很清楚自己拥有怎样的经历，这太过明显，不加遮掩。

难堪的，痛苦的，悲惨的，她知道自己难以启齿的所有。

翼族是高傲的种族，不应该让伴侣知道这些。

但那又如何？

翼族是漂亮的种族，她只是被自己迷惑。

或许吧，她不在意。

如果喜欢皮囊，她会用美丽蛊惑她。

如果喜欢声音，她会将最美好的歌声献给她。

如果喜欢王冠，她会为她摘下。

如果喜欢长生，她会让她行走至永恒。

格莉尼丝不认为这是爱，这只是一种“奉献”。她抓到一种希望，一种自己喜爱的纯净的善意。要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要她做选择，要她在这个世界上排在第一。

她是纯白的，干净的，格莉尼丝无数次论证过了。

而她的指导者……格莉尼丝不想提起那个名字，但如今也没有办法避开。

娜克拉·菲力亚早就预见到这一切，她知道自己会夺取蛇杖的使用权，她知道谷宁建立在圣物涅缇扎刻上，而自己也注定会来到谷宁。

所以她起了一个赌局，邀自己与她见面。

娜克拉·菲力亚是个聪明人，她不是赌徒，但这一局，她并不拥有完全的胜算。娜克拉在赌自己会不会为了林可放弃获得涅缇扎刻的机会。

现在，一切都明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包括那封邀请函也是一个骗局。

好了，如今棋盘摆在面前，格莉尼丝拥有两个选择。

如果不出手，等待林可被撕裂，那么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两个圣物，蛇杖和日晷都是自己的。

这是一个无比诱人的选择。相反，如果停止这个法阵，让蛇杖回归圣匣，自己会失去唾手可得的所有，但林可会平安无事，她依旧在日晷的庇护范围里。

格莉尼丝知道自己很清醒，无比的清醒。

她千百万次面对这样的赌局，千百万次从某个人的手中夺过圣物的使用权。思绪的洪流好像浸泡在波澜的大海中，在海浪翻涌起的白色泡沫中，她看见了这个泡沫中的自己——一个孤立无援的缩影。

娜克拉并不是她的敌人，格莉尼丝如今非常清楚，甚至憎恶这一点，更有甚者，她们或许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那位多智诡谲的神官也在一开始就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不能让林可死亡。

“我当然不会。”格莉尼丝看着林可，金色瞳孔缓慢收缩，变得灿烂，像是太阳的颜色，“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

生死的幻影在格莉尼丝眼中轮转，无数轮回的世界中，她瞥见一个点。

在那里，她抓到了名叫“林可”的人类，一只世界里不存在的，幻想中的精灵。

然后将她带到了这里。

格莉尼丝呼出一口气，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有翼者朝天空伸出手臂，她的那身灰扑扑的斗篷已然消失，月色下，巨大的白色羽翼开展。

她看着下方脆弱的屏障，时间停止流动，奥威尔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在这一刻，不会有任何苏醒的生灵。

在她羽翼投下的阴影中，一枚凝固的人形正在呼吸，她伸出手，好像在努力去够空中的太阳。而被她视作宝藏的箱箧，已经放出其中珍贵的圣物，成了一个无用的空箱。

蓝色的丝线在空中浮现，它缠绕在格莉尼丝的双翼之上，连接南北两端，将一枚箱面古朴的圣匣从虚空中召出。

翼族手中，长而扭曲的法杖显出实相，它由褐色转向青绿，颇像攀援状植物的茎节，两端没入虚空，正不断撕咬空中屏障碎片，让自身壮大。

格莉尼丝背翼轻轻挥动，截断它与屏障的联系，虚空中，附在羽翼之后的法阵悄然运转，顺势压制蛇杖异动。

格莉尼丝捧着圣匣，手握不安分的蛇杖，看了一眼地上球状透明的壳。

人类好像陷入了一场梦境，虚睁着眼，在圣物冲击后形成的时空狭缝中凝望前方。自她脚下，深黑的紫色虚影正扩散到整个奥威尔，并不断往南部疆域突进。

保护着她的圣物光芒逐渐微弱，格莉尼丝将蛇杖塞回圣匣，下一刻，深黑虚影猛地回收，大地恢复了原本的宁静。而圆球仍将林可困在原地，格莉尼丝把圣匣推入虚空，从空中一跃而下。

在她落地之前，金色灼热的血滴在圆球上。

格莉尼丝落在林可身边，毫不在意脸颊上的裂痕。这是封印圣物的代价，要是换做一个人类，或者魔族，那早就丢掉了性命。

她想起临行前林可对娜克拉说的那句话，突然有一瞬的后怕。

【“我会一直和格莉尼丝待在一起的。”】

如果自己在那刻有一瞬的犹豫……

不，不会的。

格莉尼丝伸出手去触碰那颗圆球。然而圆球表面，一道看不见的细线应声而来，勇猛地缠绕在她指尖，费力撕咬。

“我不会伤害她的。”她轻轻弹开那条线，“我保证。”

*

林可从短暂的思绪空白中清醒过来，忽觉全身像被针刺一般疼痛。

在疼痛之外，她好像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银白色的像月光一样的长发，雪色的羽翼，还有阳光般耀人的双眼。

“格莉尼丝…”林可喃喃出声，“现在是……什么情况？”

格莉尼丝没有回答她。

她不敢移动林可，只能让她在原地休息，如果今晚对方还没有苏醒，那格莉尼丝才会选择带她去医生那里。

人类的医生很难治好圣物带来的“病”，所以她只能采取一些别的手段。

林可枕在格莉尼丝的双腿上，她意识到格莉尼丝没有说出口的那个事实。意识到伊莉斯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如今是拉奈期盼神降第三日，伊莉斯·康德奈死了。在她眼前，被共事七年的神官同僚追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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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

cp是HE，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