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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教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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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种势力明争暗斗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姬侨还是发现了个顶有趣的东西。

他靠在浴桶边缘,仰着头高声喊:“金阳!”

片刻之后就有人揭开房瓦,露出个脸,问他:“怎么了?”

他看着房顶上那张满是关切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安宁,美滋滋地问对方:“你怎么又上去了?赶紧下来给我擦个背。”

“你让你家里的仆从给你擦不行吗?使唤我还使唤上瘾了?”

金阳在这世上几千年,也是第一次见敢对“神明”呼来喝去的“凡人”。

姬侨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反问,“不是你说有事找你的吗?”

“我说的是这种事吗?”

他说的自然不是这种事,他说的向来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但现在看来姬侨一点儿也没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哎呀,求求你了!帮我擦个背吧!我一个大男人叫人家小姑娘来给我擦背也挺不合适的对吧!”

……

“好吧……来了。”金阳无奈地盖上瓦片。

自从金阳说有事找自己以后,这个人就真的无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找他。金阳虽然烦,但是对方颇为拉的下脸,又是求又是装可怜的,实在让他无法拒绝。何况也是自己有言在先,“神明”耍赖这种事传出去还是有损威严的。

总之,在姬侨喜欢使唤自己的这件事上,金阳没用多久就自己把自己调理好了。

“家主他……嗯……他实在是病得起不来了,让老奴务必代他向当国大人陪个不是。”老管家将腰弯得近乎与地面垂直,说得满是诚意。

老管家说着将自己的背又往下压了压,唯恐让人发现自己一脑门子不断往外涌出的汗——毕竟说谎话总是亏心的。

罕虎因为听了裨灶的谏言,这日特意起了个大早来见姬侨。为表诚意,他焚香沐浴早早就来了国氏老宅。他和裨灶二人被客客气气迎入前厅,茶喝了几盏才见头发花白的老管家从后院急急回来,说姬侨病了。

罕虎觉得奇怪,昨日还听说这人拖着刚新婚没两天的游吉处理公文到半夜,怎么今日就病了?

“他病了?我去看看他。”

罕虎将信将疑,说着便抬脚要往院子里去,老管家好言相劝,“家主嘱咐了,劳您记挂已是不该,若是再把病气过给您他罪过就大了,待他好了一定登门拜访。”

话说到这份儿上罕虎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再往里闯,他喊了一声裨灶准备就此离开,却发现裨灶正盯着前堂主案上的一只陶罐出神,他又喊了一声,裨灶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随口道:“子产大人这株兰花养得着实不错。”

老管家正想着,我们家什么时候有那种东西了?往案上一瞟还真看见有那么个东西。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也没想起来那东西是谁带回来摆在那的,自言自语道,“怪了,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花?难不成真是年纪大了……”

“让我瞧瞧。”被人拒之门外罕虎也无事可做,便凑了过去。

然而,还没看上两眼,他就大笑道:“这花哪里养得好了?蔫巴巴的,叶子也发黄,您要是喜欢,我改日送您两株好的。”

被摆在国氏老宅正厅桌案上陶罐里的那株兰花,只有零落的一缕细叶,尖部还已经发黄干枯,细叶上方是从泥土伸出来的两枝光秃秃的花杆,整株花唯一可取的,就是那花杆顶端的兰花已有了隐隐要开的趋势。

裨灶被罕虎的笑扯回思绪,道:“既然少正大人卧床不起,当国大人过几日再来吧。”

将两人送出家门,老管家的汗湿了一背。

就在罕虎到达国氏老宅的前不久,国氏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而且这位不速之客到现在都还在宅中未曾离开。

他去通传那位不速之客的来访消息时姬侨正在更衣,仿佛是有事要出门,然而来人连这通报的时间也是不愿意等的,直接闯进了姬侨的卧房。

姬侨的头发刚刚解开散在脑后还未曾重新束成发髻,身上也只穿了件中衣,来人将门撞得大开,房中原本温热的气瞬间散了个干净,姬侨也被凉风吹得难免缩了缩脖子。

“睡得挺好啊少正大人。”

姬侨连来人的脸都不用看清,就知道那是谁,他扯动嘴角对站在屋内的良霄假笑道:“托为政大人的福,不敢睡得太好,万一哪天睡得太牢房子着火可就跑不掉了。”

“我要是你啊,我就找他百八十个侍卫一天四班轮,万一真着火了总能给你及时抬出去。”良霄看着姬侨顺势靠在门框上怀中还抱着柄长剑,对姬侨道,“不过想想你也是不肯的,要不然像今天起这么早去见哪个情郎?或是刚从哪个情郎家回来一夜没睡,不很快就传遍新郑了。”

“要是这样,我肯定多去找为政大人几趟,一定让您的名字在我的名字之前传遍郑国。只不过为政大人向来嫌弃我,怕是连自己家的大门都不会让我进。”姬侨说着将头发扎成了一条光顺平整的马尾,再挽成一个相当工整的发髻。

“看你说的,我都站在你家门口了你还说见不到我,跟个怨妇似的。”

“您有什么吩咐,怨妇洗耳恭听。”

良霄看着姬侨依旧笑意吟吟的脸呸了一声骂了句,“什么东西。”

姬侨也懒得跟他争辩,毕竟眼前这人最爱看他急得跳脚,原来公孙夏在时,他急于为公孙夏出头每次都会被对方占尽上风,毕竟虽然他和对方都不要脸,但是公孙夏是要脸的,他可以丢自己的脸但却不能给公孙夏丢脸。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看他和对方到底谁先把谁恶心死。

“我警告你,我和罕虎的事你最好一丁点儿都不要管,手不要伸的那么长,要不然他死之前我先要你的命。”

就在良霄的话说到此处时,前厅的仆从来报罕虎和裨灶到了。

“哟,那刚好,让他进来,他要是喜欢这儿……”良霄笑着看了姬侨一眼,“我可以成全他,让他把命也留在这儿。”

“让他滚。”

管家看着自家家主的脸色瞬间变黑,再看看说话间就要取当国性命的为政大人,一时之间心跳都快停了。

“啊?这……我!”

“我说让他滚!”姬侨向着管家厉声道。

管家自然还是能看懂几分眼色,当即头也不回地朝着前厅跑去,心想,赶紧把当国大人弄走,万一他死在这儿,不说这上下老老小小几十口,整个国氏连带着姬侨捡来的狗怕是都活不过今天。

“别啊,我去请他来。”

“你去什么去?来都来了,不跟我发生点儿什么再走不合适吧?!”

跟良霄打起来之前,姬侨低声嘱咐了金阳一句:“你去看着小虎,别出乱子。”

金阳看着他扑出去的勇猛背影抽了抽鼻子,笑着低声骂了句:“胆子真够大的,这还真把我当跟班了。”

“他昨日半夜拉着子太叔批公文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

罕虎站在国氏正门连话都没跟裨灶说完,一把长达三尺的剑就从他面前坠落,插进了他鞋前的泥土里。

“他……”罕虎看着长剑惊起一身冷汗。

“家主快走,有伏兵。”

是要杀自己吗?

贴身护卫在他身前身后聚拢,裨灶扯着已经浑身僵硬的罕虎,一步快过一步离开了国氏老宅这个是非之地。

等金阳把罕虎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折返的时候,姬侨跟良霄的架已经打完了,姬侨人依旧是神清气爽地站在院子里,但是从卧房到前厅,所有的东西几乎全部已经碎的碎,断的断,没一个能用的了。

“你今日不杀他,他以后还是要杀罕虎的。”金阳走过去对姬侨道。

这事都摆在明面儿上,只要脑子正常都能看出来。

姬侨长出了口气,抿着唇,“我知道……可我们到底……”

到底也还算是亲人,血亲相残,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

“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杀了他,可能以后有很多令你烦恼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金阳嘴上劝他,神色却并不轻松。

明明就有一劳永逸的办法,为什么不愿意用呢?

“但那些都是假设,金阳。”姬侨说着,没了底气,“总不能因为或许会发生就要了别人的性命吧……但我又确实太了解他了,那些令人担心的事,很有可能都会成真。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十分烦躁地用手揉着脸,“金阳,你能明白吗,那种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手里的感觉。”

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让所有人万劫不复的感觉……更可笑的是,他还是贪心的,既希望能救万人于水火,又害怕错杀好人。

人生路行此处,他肩上的重担何止千斤?很多事只是想想,姬侨的手掌中就已经全是汗了。掌心里那样湿滑粘腻的感觉,总会让他想起血,想起他曾经见过的满目猩红,姬侨一点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感觉?

金阳看着眼前神色凝重的人,对方说的那种感觉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相信不仅自己知道,姬云也一样知道。

那种随便动动指头就会决定别人生死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让人畏惧,毕竟一个人能对自己的生死负责都已是万分不易了,更别提还要为他人的生死负责。但他见过的那么多人中,有人是不一样的,比如神农氏,比如蚩尤,再比如姬云。对于这些人,普天之下有太多的愿前赴后继地把自己的命交到他们手中,那些人信任他们更胜于信任自己,那些人相信他们会把自己带向光明的未来。

金阳觉得,姬侨跟他们是同样的人。

世间事总是串联着一个又一个巧合,姬侨还没顾得上去跟罕虎解释早上发生的一切,另一件更为棘手的事就发生了。

“国氏向来没什么存粮,现在游氏的私仓也已经空了,伯有和子皙我也问了,但……”

“他们俩正忙着斗气,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开私仓赈灾削弱自己的势力?罕虎那边呢?”姬侨问游吉。

眼见着游吉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把该说的话和能说的话组织成一段,姬侨就已经猜出来了大半。

“没见到人?”

问出这句话之前姬侨心里几乎已经有了定论,罕虎该是为了早上的事失去了对自己和游吉的信任,游吉去了连这人的面都没见上。

“没……没……”

“……也能理解。”姬侨本来气着,说着更加生气,毕竟他觉得年轻并不是没脑子的理由,也气自己,明明打发走良霄就该去解释清楚的事,怎么就完全给遗漏了。

只是他的待遇跟罕虎自然也是不能相比的。姬侨披着一身夜色匆匆赶到罕氏宅邸,别说见罕虎解释了,大门他都没进去。

来应门的守卫见了他也不甚客气,黑着脸对他道:“这都几更天了,我们家主早安歇了,家主说了,你不用再来了,谋害上卿什么罪责你心里不清楚?有什么不满意你可以明着来,再搞阴谋算计他一定会踏平国氏。”

姬侨被那人推了一把没站稳,踉跄了两步退到罕氏大门的步阶下,盯着那扇再次紧闭的厚重的大门愣了一下,便听见金阳问他:“我看你今天是见不着他了,要不然再去问问别人?”

姬侨低着头思考了片刻,道:“城里就只有他们家的仓还有比较充足的粮食了,别人就算答应,运过来也得好几天,探子跟游吉报过,明天一早估计就会有人煽动流民进城抢粮,这事儿今天晚上必须要平了。”

“就算闹起来城里不是有守军吗?”

“那是有没有守军的问题吗?”姬侨拧着眉头看了金阳一眼,“他们不过是想活下去,谁又不想活下去?况且,若是真的镇压一定会有人浑水摸鱼,到时候就算是原本不想大动干戈的镇压只怕也会因为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变成一场血腥屠戮,一旦‘暴政’坐实,罕虎的上卿之位就算保得住也必定会一辈子遭人诟病。”

“这么大的坑罕虎自己能意识不到?他到底也是罕氏从小倾尽全力培养的接班人。”

“他要是再过两年或者现在不忙着跟我斗气自然是能发现的,但这所有事都突然赶在眼前,他要反应过来也得几天,可是时不等人,就怕他意识过来为时已晚了。”

姬侨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问金阳:“附近能找到弓和箭吗?”

“弓和箭啊……”金阳看着他唇边挂着一丝微笑,而后伸出手指指着罕氏的大门,“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回家拿,要么,进去抢。”

姬侨半分犹豫也没有,顺着金阳指的方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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