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才发展起来的州城,在大栾,不设夜禁的几座州城几乎都是存在了将近百年。
谢玄陆枝二人并肩而行。
陆枝估计谢玄身上有伤,故意放慢步子,谢玄为配合陆枝也走得很慢,倒是没怎么惊动身上的伤。
夜市灯火通明,商品琳琅满目。
陆枝每路过一个摊,摊主们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油炸摊主:“哟,陆姑娘来啦!来来来,刚炸出来的鱼,来一条尝尝。”
陆枝:“吃过啦,下回一定留着肚子来。”
油炸摊主:“行,那我等着姑娘,到时候给姑娘炸条大的。”
陆枝:“那敢情好啊,下回我可什么都不吃就来啦。”
摊主拍拍胸脯:“尽管来,姑娘想吃多少都行,管够!”
“丫头,陆丫头,来来来。”一老婆婆对着陆枝招手。
“李婆婆,来啦。”陆枝拉着谢玄走了过去,“婆婆,什么事呀?”
李婆婆拿出两条编好的红绳给陆枝:“老婆子我还是头回看见丫头你带公子来呢,哟,这位公子还生得这样俊俏。这红绳啊,我早就编好了就等着给你呢,今日正好是时候了。”
陆枝一羞:“哎哟,婆婆,不是您想的那样。”
李婆婆:“好啦好啦,老婆子不唠叨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就先收着。”
陆枝推辞不掉:“行,那我便收着了。对了,婆婆,前些日子秋露又酿了些甜酒,改日我叫她给您送来。”
李婆婆一听乐了:“好好好,老婆子啊,就好这一口。”
陆枝逛一趟夜市如同州官出巡视察一般,碰到这儿要挥挥手,看到那处要亲切地交谈上几句。
等走过这片热闹的区域,两人身上已经沾染上了一身的诱人食物香。
陆枝给了谢玄一条红绳:“呐,给你。”
谢玄:“当真给我?”
陆枝:“当真给呀,婆婆便是给你的。”
谢玄:“可老人家本意并非如此。”
陆枝:“管是何本意,既是她的心意,你作为小辈收下便是。”
谢玄没再推辞,问道:“这怙州百姓看着几乎人人都识得你,还甚是喜欢你,你是如何做得到?”
陆枝歪头想了想,答道:“以心换心咯,你对人家好,人家自然也会对你好啊。”
谢玄又问:“若你对他人好,他人却对你不好呢?”
陆枝:“那也十分简单,不与其交往便是。”
谢玄想了想,该是如此,笑道:“言之有理。”
两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左边似乎是在搭建着什么,看上去规模还挺大,谢玄想走过去看看。
陆枝拉住了他:“哎,别走那边。”
谢玄不明所以:“为何?”
陆枝神秘地笑笑:“怕他们暴露了。”
看谢玄一脸疑问,陆枝也不打算解释,说道:“走啦,去买杏酥糖,可好吃了,你初来怙州,最该尝尝这糖。”
……
六月尽,七月始,将近陆枝的及笄日。
秦念慈已经开始事无巨细地着手准备此事。
陆枝的心情自此一天比一天快活。
待她及笄过后,便是娘亲和师父的喜事,他们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这怎么能不叫人高兴呢?
谢玄看见布置问道:“秦姨,这是在作何?”
秦念慈笑道:“是枝儿的及笄礼,玄儿这趟来得也巧,正好赶上了。”
及笄礼么?
谢玄敛眉低思,次日寻了个由头和两三日前找来汇合的侍卫一同出了趟门。
七月四日当日,秋露将陆枝打扮得十分漂亮。
陆枝对自己的长相一直没什么概念,当看见铜镜中螓首蛾眉唇红齿白的自己时,不禁臭屁地感慨道:虽说秋露的手巧是一回事,但自己的底子也很好呀。
她穿着华贵礼服,款款走向礼台,秦念慈为她插上了簪。
秦念慈道:“日后枝儿是个大人了。”
她看了眼谢玄又看向陆枝,低声调侃道:“可嫁人了。”
陆枝冲她眨了眨眼,顺着打趣道:“娘亲可有相中的女婿了,枝儿去给他虏回来当压‘宅’夫君。”
秦念慈:“那可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的正是谢玄。
陆枝平白呛出了声。
霍无尊在一旁听了偷笑。
待陆枝及笄礼即将完成时,外头来了个人冲秦念慈打了个手势。
秦念慈领会,过后找到谢玄:“玄儿,秦姨有一事所托。”
谢玄:“秦姨请讲。”
秦念慈:“今日城中百姓给枝儿备了生辰礼,入夜开始,玄儿你寻个由头替秦姨将枝儿带去最高的城楼上,可好?”
谢玄终于明白了陆枝那晚说的“怕他们暴露了”是何意,心道:原来她早就知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
全城百姓为她准备惊喜,她默默守护着众人的心意。
以心换心么?
谢玄作揖:“秦姨放心,谢玄定不负所托。”
他以想赏夜色为由将陆枝带到了城楼上的某处:“此处视野开阔,定然看得清楚。”
陆枝不解其意:“什么?”
刹那间,烟花四起,笙歌相随。
楼下舞起了她教众人所做的巨型滚灯。
陆枝看向谢玄,这些人真是……
居然连谢玄都买通了。
绚烂的璀璨在夜空中绽放,明明暗暗的光影映照在她的脸庞。
她吸了吸鼻子,嘟囔道:“真是的,这回居然搞了个这么大的。”
给人整得怪感动的。
这便是她以心换心得来的结果,足够美好。
谢玄借着当下的光景向陆枝送出礼物:“旦逢良辰,顺颂时宜。陆枝,生辰快乐。”
啪嗒——
陆枝的眼泪忍了很久再也没能忍住,逃出眼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一个一群的都怎么回事,就非要惹她掉豆子!
偏偏……
她很吃这套!
陆枝接过礼物,也不管脸上还挂着泪痕,眉眼弯成了月牙,道:“谢谢你,谢玄,我特别开心。”
“哦,对了,有没有蜡烛?”
谢玄:“要蜡烛作甚?”
陆枝:“有用,快去帮我找。”
谢玄给陆枝买了支蜡烛来。
陆枝:“有火吗?”
谢玄点头,点燃了蜡烛。
陆枝:“你好好拿着哦。”
她把谢玄的礼物抱在怀里,双手交握对着蜡烛许起了愿。
愿爹娘健康。
愿怙州安稳。
愿谢玄伤好。
愿此刻永恒。
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陆枝看向谢玄,笑意盈盈:“我替你许了个愿,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嘭——
咚——
下一束烟花倏然升空,炸开的瞬间,谢玄的心跳正好与之同频。
明灭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
陆枝已经转过身去看烟花,谢玄看着她的侧脸,未察觉到自己的唇角已经向上扬起。
……
谢玄在怙州养好了伤便要离去。
陆枝向州长申请了一支护卫队护送谢玄,她本人也送了一段。
出了怙州一路向北便是京城。
两人骑马并肩而行,后面跟着一大群人,途径谢玄遇险的那片山林,痕迹已被人清理干净。
是陆枝拜托霍无尊带人做的。
走出山林再无荒路,两人归处不同,终有一别。
陆枝道:“我便送到这了,谢玄,保重。”
谢玄生出一丝勾人的离愁,但见陆枝手腕上露出的手链一角,那丝离愁又轻飘飘地消失了:“陆枝,保重,来日再见。”
“嗯。”陆枝目送谢玄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谁让离别总是令人伤感。
她抬起手看了眼手链,心道:来日再见么?但愿吧。
“驾。”
马儿调转方向,往怙州方向奔去。
……
秦念慈和霍无尊蹉蹉跎跎地,终于尘埃落定。
两人大婚当日,陆枝正式地喊了一声“爹”,埋在两人的怀里哭了好久。
前世她没有的,今生终于还是补足了。
盛夏有时,秋意渐显。
陆枝及笄一过,来秦府提亲的人愈来愈多,起先她还能躲着走,后来却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
待到夜里,人都走光了,她才敢出来透透气。
所谓踏破门槛,在她家的门槛上有了具象化。
陆枝拽下将将还牵连着的一块木块,叹了口气:“你说你,做我家的门槛也不容易,辛苦你了。”
为彻底躲个清静,她连夜打包行李,留书一封,趁着夜色离家出走了。
她打算去隔壁的鹭县小住一段时间,等众人提亲的新鲜劲过了再回来。
鹭县山清水秀,阡陌交错,虽不及怙州的繁华,却也是个清净之地,正好她在那儿还有个相交甚好的小姐妹。
童薇正在采摘茶叶,一看见陆枝筐也顾不得拿了跑向陆枝将她一把抱住:“枝枝,你怎么来啦,可想死我了。”
陆枝贴在童薇身上:“快别说了,我家这几天一直来人,我都快烦死了,来你这躲躲。”
童薇:“提亲哒?”
陆枝无奈:“是啊,你可别赶我走啊,我没地方去了。”
童薇嗔道:“看你说的什么话。走,回家,爹娘也好久没见你了,都想你了。”
陆枝:“走,我也想伯父伯母了,尤其是童伯母做的酥饼。”
童薇:“你啊,就是馋了,不然还不来呢。哎,等我一会儿。”
她跑回去拿上筐,牵上陆枝:“走,回家。”
陆枝在童薇家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第五日入夜,村口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叫得人心惊。
陆枝刚要躺下又坐了起来:“这老黄今夜是怎么了?怎么叫得这样凶?”
童薇也不解:“是啊,平日里它挺温顺的,也不怎么叫唤,要不咱们去看看?”
陆枝一拍即合:“行,走。”
两人穿上衣服,提了盏灯往村口走去。
晚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在夜里有几分瘆人。
陆枝忽然生出不安的感觉。
临近村口,她闻到了血腥味,赶紧拉住童薇。
童薇:“枝枝,怎么了?”
陆枝神色凝重,把童薇护在身后:“薇薇,有血腥味。”
童薇仔细闻了闻,好像还真有,顿时脸色一变,低声道:“枝枝,要不我们先别去了吧,回去喊人一起。”
陆枝同意。
两人打算原路返回。
“小……小姐……”
陆枝猛然停住脚步。
童薇:“枝枝,又怎么了?”
陆枝:“薇薇,我好像听到了秋露的声音。”
“秋露?”童薇望了一眼黑黢黢的身后,“这黑灯瞎火的,秋露怎么会来,你听错了吧。”
陆枝觉得有道理:“可能是吧。”
两人正要往回走,听人喊道:“哎,前面是不是有人啊?”
陆枝转过身,回道:“是。”
那人喊道:“可算来人了,快过来,我这顺道带了个姑娘,她要来这找人,现在伤得很重,看着快不行了。”
陆枝心头一凉,跑了过去。
一个大叔站在浑身是血的秋露身边,挠着头不知所措。
陆枝:“秋露!”
大叔看到陆枝跑过来立马说道:“哎,这人可不是我伤的,我看她受了伤还往这边跑,太可怜了,就带了她一程。”
陆枝急匆匆道谢:“多谢。”
她抱起秋露把脉。
无力回天。
陆枝吓得破了音:“秋露!秋露!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药。”陆枝在身上找药瓶,猛然意识到,她没带。
怎么会没带!她一直都会带着的啊!
秋露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