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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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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答谢庄景和的救治之恩,李泱备下重礼,除了银两外,还挑了几卷字画、名贵玉器若干,让顾虚白亲自登门拜访。

李泱本想自己去,却被顾虚白以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未由坚决不允,便只好写了封书信,言辞恳切,随礼送去。

因那本未完稿的医书还在庄大夫那儿,柳渡便也一同前往,顺便作为“干儿子”,也尽些礼节——这是李泱的原话。

柳渡还没有适应这一身份,每次听到这一称呼都十分别扭,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

在前往庄家的马车上,柳渡扭捏再三,袖筒在手指上绞了几圈,最终还是低声下气地开口:“虚白兄……那个……”

顾虚白瞟了他一眼:“怎么了,弟弟?”

柳渡僵住。

顾虚白这人,看起来好似坦荡,该长的心眼一个都不落。

他磕磕巴巴张口:“不是……伯母她看我可怜……我没有……”

顾虚白环抱双臂,似笑非笑:“怎么?认我做哥哥,委屈了?”

柳渡:“……”

这人不仅擅用反问,还总爱曲解本意,心眼儿不仅多,还带转弯的,简直迷宫成精。

顾虚白又啧了一声:“先前总说要报答我救命之恩,这会儿倒是推三阻四,看来也没多诚心。”

柳渡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道:“不是的……虚白……哥”

顾虚白轻笑了一下,声音懒洋洋的:“以后记得拆开用。”

柳渡如坐针毡。

到了庄府,马车刚停稳,柳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耳朵可疑地红了一片。

顾虚白倒是闲庭信步,跟在他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庄大夫只收了诊金银两,其他多余的银子和礼物却不肯接受,二人你来我往好一番周旋,在顾虚白的坚持下,才勉强收下,仍是千恩万谢,感慨南越有顾家实在是百姓之福气云云。

这倒也不完全是庄景和拍马屁。

过去,顾行止镇抚南越郡,便在军中威望素著。后来,顾步青承继家风,统领旧部,死战平倭,使南越边境重归安定,深得百姓崇敬。

不仅如此,顾步青出任南越郡都督以来,行事刚正无私,恩泽乡里,深受百姓拥戴。

建隆二十一年,流寇刚平,又遇上大涝。荒年饥馑,民生凋敝。朝廷虽下诏减免税赋,压低粮盐价格,以济民生。奈何各地郡县库存告急,反因供不应求、层层抬价,致使粮盐奇贵。

实则是各级地方官吏趁势牟利,借机中饱私囊。层层盘剥之下,百姓愈陷困厄,饿殍遍野。

唯有南越郡境况迥异。

顾步青亲率郡兵,严督粮盐账目,开仓赈济,以低价施粥散粮。所缺之资,令南越各级官员削减俸禄,以济灾民,使百姓得以温饱。

那些官员虽有微词,但见都督府先行表率,府中上下皆布衣粗食,便不敢有所怨言。

李泱身为都督府当家主母,更因其秉性仁善,尤受百姓景仰。饥荒之年,她亲赴粥棚,施食济贫,和饥民同食同饮。灾后,又率府中女眷,修葺学堂,使贫寒子弟亦能入学读书。

因此都督府下门客众多,多因顾家母女仁德远播,投奔依靠。

庄景和也不例外。

他素来敬重李泱,此前见李泱病重,忧心如焚。如今病愈,总算宽慰了些。

见着柳渡,庄景和从书房里捧出那沓笔记,道:“这些案例属实十分珍贵,柳大夫不仅记录病症,对病理的分析也是入木三分,令庄某实在是受益匪浅。”

柳渡连忙摆手:“庄大夫谬赞,只不过是沿途行医,记下了一些粗浅见闻,实在是谈不上什么深刻见解,若有疏漏之处,还请前辈指正。”

庄景和却郑重地将笔记交给他:“柳大夫不必过谦。”

顿了顿,又问道:“如果柳大夫愿意,能否加入我们的医馆?那年涝灾过后,城中便多了许多患湿毒疮的病人,实在是人手不足,很需要像柳大夫这样的贤才。”

柳渡感到受宠若惊,但他转念又想到了小南山,想到了泗县没有钱看病的老嬢嬢,便又犹豫了。

他想了想,诚恳道:“感谢前辈厚爱,只是……我已经习惯了走街串巷的生活了。

“如果庄大夫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多留几日,和您一起研究治疗湿毒疮的法子。这种病的病理,和夫人的症状有些相似,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思路。”

庄景和原本对柳渡的拒绝还有些遗憾,但听他说可以留下帮忙,登时又喜上眉梢,随即又恳求道:“对了,柳大夫的这份手稿,若能编纂成册,也对我们医馆也大有裨益,柳大夫可否愿意在我们医馆誊抄整理,让大夫们也能照着实验、记录?”

柳渡自是爽快应下。

在一旁的顾虚白却皱了皱眉,问:“庄大夫,你刚才说的那湿毒疮,传染吗?”

柳渡以为顾虚白是担心连累顾家老小,连忙解释:“倒是不传染的,只是潮湿瘀毒积聚所致。但如果不放心,我可以暂时借宿在外。”

庄景和也赶紧附和:“无妨无妨,医馆里多的是空房间,柳大夫若愿意留下研究,住宿的事尽管放心。”

顾虚白淡淡地瞥了庄景和一眼,未接话:“我母亲的病还未完全痊愈,日常调养还是得靠柳大夫。

“人可以借给你用几日,但每天最多三个时辰,我会派人接送。”

……

顾虚白说到做到,安排了赵慎、卫祀两名护卫,每日早晚,车接车送。

两位顶配高手被分配了个保镖的初级工种,起初还以为柳渡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精神紧绷了两日,发现就是日常往返医馆看诊,就不免松懈了下来,心里默默吐槽,顾家公子未免也太兴师动众。

路途无聊,赵慎打量了一阵子柳渡,忍不住问:“柳公子,你到底和我们家公子是什么关系?”

柳渡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朋友……吧?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慎摸了摸下巴:“朋友?不像。”

又用胳膊肘怼了怼卫祀:“你觉得呢?”

卫祀淡淡瞥了他一眼:“公子有朋友?”

柳渡忍不住替顾虚白辩护:“还是有的吧,比如太子殿下,他们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卫祀却不以为然:“那能算吗?你见过我们家公子主动去找过太子爷?”

赵慎想了想,点头:“确实没有,可怜的殿下。”脸上不由浮出一丝微妙的同情,“就算是朋友吧,那也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柳渡好奇。

也没见顾虚白平常对自己多说两句话,偶尔怼他倒是不遗余力。

“直觉——”赵慎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卫祀瞥了他一眼:“派我俩来接送你这件事,就不正常。”

柳渡“哦……”了一声,表情茫然。

卫祀见他完全没有概念,补充道:“从公子四岁开始,我就是他的贴身护卫兼陪练。”又若无其事地加了一句,“当然,他打不过我。”

“公子打得过谁?”赵慎随口吐槽。

“还晕血,看到血就昏迷。”卫祀又补了一刀。

柳渡在一旁默默憋笑:“怪不得,前两日夫人针灸,他看了一半就跑了。”

“所以不太一样。”赵慎的话头又转了回来,“他从来没带人回府过,还叫你弟弟。”

卫祀皱眉:“他连亲妹妹都从来不这么叫,最多就喊个小名。”

“好恶心……”两人齐齐感慨。

柳渡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到了府中,顾虚白远远便看到他们仨勾肩搭背地走过来,和前几日拘谨客气的模样判若两人,心生疑惑。

又见柳渡目光躲闪,顿时心里明白了几分。

这俩兄弟,肯定在路上说了不少他的“好”话。

顾虚白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仨看起来,聊得挺开心。”

赵慎拍了拍顾虚白的肩:“你弟不错。”

柳渡:“……”

第二日,车上便多了一个顾虚白,美其名曰顺道去书局采买,明显是来监督。昨日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两兄弟,不得不正襟危坐,车厢里一片肃静。

针对湿毒疮的研究也大有进展。

此症虽不致命,却极为折磨人。每逢阴雨湿重,便如蚁噬般奇痒难耐,白日尚可克制,夜间入眠后却常常不自觉抓挠,直至皮破血渗,久而久之,反复溃烂,愈加顽固,令人苦不堪言。

庄大夫自那日替李泱诊治,便生了些灵感——两者确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湿毒疮尤其在大涝后多见,人浸在水中的时间太久,寒毒入体,伏于皮肉,日久难祛。理论上,用炙针激发气血,逐寒排湿,也有效果。

但就是这病多发于平民百姓,既负担不起昂贵的针灸费用,也等不起这三天两头的疗程。过去顶多开个方子,煎些药喝了,好一阵,又复发。

柳渡便琢磨出了个法子。

湿毒疮多发于肘部、膝盖关节处,只需要灸治手心、脚心劳宫穴、涌泉穴等关键穴位,便能缓解瘙痒。他便用麻布缝制了手套、脚套,在对应的穴位处,嵌上几块小铁石。只需在火旁稍烘片刻,戴上时就便可持续发热,起到类似针炙的效果。

庄景和见到样品的时候,惊为天人。拿起柳渡画的草图比对,越看越觉得巧妙,连连称赞。随即立马联系铁匠铺,改良铁石的形状,将其打磨成小球,更加贴合穴位,又请布坊定制了一百副手套、一百副脚套。

这手套、脚套的成本,比针灸便宜许多,但柳渡考虑到仍有些人负担不起,便又出了个主意——可以租借,每次只需两个铜板,先付一半的售价作为定金,洗干净还回来,便退剩下的钱。

这日,布坊将成品送来,因为缝制小球太过繁琐,布坊不愿承接,最后只得柳渡自己动手,待忙完出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还下起了丝丝小雨。

马车上的顾虚白并未显出不耐之色,只是淡淡吩咐车夫稍快一些行路,还需沿途去药铺采买母亲后几日的用药,若是太晚,药铺便要打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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