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提溜着一个小包袱,身后又跟着楚桃,赵观南屏气凝神地注意着周围的响动,这样安全是安全了,可气氛实在尬尴,她走了两步就忍不住了:“小桃可知今天是谁害你?”
“是皇后,守在暖阁门口的是皇后身边林嬷嬷的声音,”楚桃低头回想着暖阁门口两人的对话,“之茂,陈家有人叫这个名字吗?他们似乎要演一出寂寞公主深闺难耐,上巳节与情郎相会的大戏。”
“去他爹的,”赵观南闻言直接骂出了声,“陈之茂?他好大的狗胆,是受皇后指示?”
“我不知……”
赵观南表情严肃:“皇宫你别呆了,我会尽快带你出来的。”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转头问道,“对了,你不会反悔吧?”
楚桃咬牙:“不会。”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赵观南心情大好,有惊无险地把楚桃送到了珍兰园——的侧边,珍兰园四通八达,各个出口都有仆从把守,楚桃出来时是被皇后的人带出来的,想要掩盖过他曾出去过的事实,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珍兰园中。
赵观南道:“从这跨过去就是珍兰园了,你进去找几个玩得来贵女,大家组团一起走,待会要是闹起来也有个人证。”
“我……”楚桃看了一眼半人高的篱笆墙,跨过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赵观南找到的这一处地方由低矮的篱笆和灌木围就,虽然已经是较为好走的路了,可对于寻常女子来说,并不好跨越,他看赵观南没有帮忙的意思,忍不住张口,“我自己跨过去?”
“这点矮墙你不随便一跨就过去了?”赵观南不解,“我刚在池子里瞄了一眼,小桃的腿挺长的啊,跨过这道篱笆墙绝对没有问题。”
“好了不要说了!”赵观南真是女的吗?怎么和流氓一样乱看别人的腿?还有那张嘴!楚桃恨不得缝死赵观南那张随时乱说话的嘴,他此刻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气氛,哪里还顾得上方才心里顾虑的衣裙问题?
他长腿一迈,刺啦一声,衣裙下摆就被篱笆划破了一道口子——楚桃担心的衣裙不足以支撑他跨过篱笆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裙子破了,但是楚桃行动却更方便了。
听见旁边有人来了,赵观南扛起包袱就要开溜,临走还不忘看了一眼楚桃漏在裙子外的腿,不由啧了一声,怎么连裤子也搞脏了?:“进去马上找朋友陪你去换衣服昂,有没有备下衣服?算了,我叫人送一套给你。”
攥着破裂的裙摆,楚桃没走两步就遇见了两个小姑娘,一个头发散乱,一个衣裙直接少了一片,两人看起来比他这个刚死里逃生的人还要夸张,两个小姑娘看见楚桃眼睛都亮了,为首的黄衣女子直接迎上来拉住他的衣袖:“楚桃妹妹,你也去捉兔子了?”
居然遇见了魏玉华,楚桃心中松了口气,不过兔子?什么兔子?他听不明白只得含糊了一声,另一个小姑娘凑上前来脾气更加火爆,正是徐家独女徐映晩:“这小兔崽子跑的真快,老娘今日非捉住它不可!”
原来是两个武将家的女儿凑在一起采兰不成,去追了兔子,楚桃抽出手帕递给玉华郡主:“擦擦吧,脸都黑了一块也不知道。”
玉华接过手帕随便擦了擦脸,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楚桃:“所以兔子往哪里去了?”
得,两小妮子心里装的还是兔子,楚桃一阵无语,他刚刚翻墙进来,哪里知道兔子去哪了?只能信口胡诌道:“往你们那个方向去了,我正要去找呢,就碰上你们两了。”
“哎呀,”徐映晩一拍脑袋,“居然让它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楚桃不动声色地哄诱两个小姑娘道:“既然已经找不到兔子了,不如我们先去更衣吧?”
“只能这样了,等换了衣服本郡主亲自去小猎场打一只!”
三人一起换了衣服回来,刚走到珍兰园门口就发现园内乱哄哄的,动静大到把隔壁的世家公子们也引出来了,楚桃一眼就看见跟在人群后面的赵观南,正对自己眨眼还做了一个“小心”的口型。
果然,看见楚桃三人来了,一个仆妇大叫道:“那不是楚桃公主吗?”
众人齐刷刷地转向楚桃的方向,连玉华都被吓了一跳,小声问同伴道:“怎么了?是现在不许抓兔子了?”
什么兔子,玉华年纪小看不出这群人眼里的好奇、戏谑和玩味,可他已经活过一世了,他太懂世态炎凉了,这明明就是看好戏的眼神,而这出戏就是冲着他来的!
听见楚桃找到了,在珍兰园门口装死的陈之茂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楚桃脚下痛哭道:“桃娘,你好狠的心啊!”
怒气已经到胸口了,楚桃强忍着抬脚踢飞陈之茂的冲动,往后连退了两步才躲开这一扑,他当时就该捅死这个畜生!
陈之茂一下没有抱住楚桃的大腿,起身又要抱,却被徐映晩用软鞭抽了个跟头,赵观南攥起的拳头微微放松,再看徐家小丫头居然表现的比楚桃还要生气:“要说话就好好说话,谁许你上来随便抱人的?”
“哎呦……哎哟……”陈之茂抱着被徐映晩抽出一道血痕的胳膊痛嚎不止,一边呼痛一边悲哭,向周围人展示着自己后脑勺的伤疤,“我的命好苦啊!公主若是不喜欢我,咱们好聚好散就算了,何苦要取我性命呢?”
人群一片哗然,原以为是什么宫闱秘事,大家凑在一起看看乐子也就算了,可要是牵扯到人命,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这时在珍兰园里搜捕楚桃的林嬷嬷也闻讯赶了过来,张口就要定下楚桃的罪名:“公主糊涂啊,你贵为公主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监生?老奴今日必须替陈家讨个公道,公主随老奴去皇后娘娘那里走一遭罢!”
楚桃怒目:“放肆!本公主岂容你们随便攀扯?”
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众人回头一看,出声的正是赵观南,此刻正捂着嘴似乎想让自己笑得不要如此大声,见周围人都回过头来看自己,才解释道:“抱歉抱歉,本殿下刚才站得靠后面了些,没太看清,原以为是你们南楚最新的折子戏呢,刚刚这陈监生一露脸我才想起来,这不是红袖阁与本殿下争过花魁的陈之茂吗?”
赵观南走出人群,站定在陈之茂面前,隔开了他与楚桃,漫不经心道:“怎么,陈监生现在不喜欢夺人所好了,改到大家面前演戏来了?”
赵观南这一提,大家才回想起来,若说像赵观南这般只是不求上进的勋贵公子叫做纨绔子弟的话,像陈之茂如此不学无术又人品底下,热衷于脂粉钻营的只配被叫一声浪荡子。
争花魁只是其一,赌钱闹事、欺男霸女的事陈之茂也做了不少,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他嘴里的话哪里值得相信呢?
不过陈之茂可不管他人如何猜想,他自觉背后有皇后撑腰,脑袋高高昂起:“你一个西金蛮子,少来管小爷的事!”
“西金蛮子——”赵观南尾调拉得很长,仿佛在思考这个词的意思,下一秒却在众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刻,突然提腿出脚,肌肉紧绷、旋身破风,将陈之茂踹出去老远,才不紧不慢地补全了自己刚才的话,“——也是你能叫的?”
“住手!”林嬷嬷示意下人拉住两人,赵观南不等他们动手,又踹了陈之茂一脚自己施施然起身,站在了林嬷嬷面前,也彻底把楚桃护在了身后。
“你又是哪里来的东西,敢这样跟本殿下说话?”
“我是皇后的奶嬷嬷,坤宁宫的掌事嬷嬷,正三品女官!”
“哦,正三品?”赵观南语气玩味,“需要我也介绍一下吗?我是西金国主的嫡长子,西金国的当朝太子……”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好学善问道,“在你们南楚该算几品呢?”
林嬷嬷冷汗直冒,赵观南来楚八载,从来不显山不露水,与人和善不起争执,所有人都忘了这位赵殿下真是位殿下,背后有着一整个善武好战的国家。
“嬷嬷算不明白了?”赵观南笑着的脸陡然严肃,“滚去一边掌嘴。”
“是……”
眼看林嬷嬷败下阵来,陈之茂咬牙盯准了楚桃:“我要面见圣上,状告公主忘恩负义谋害情郎,今日陈某刚到这瑞泽别苑,就接到公主相邀,祓禊祛晦后在湖边一聚,谁知我刚到湖边就被人用石块砸晕,正是公主心狠手辣,对我移情别恋欲意灭口!”
他说着摸出一只金簪:“我有此物为证,公主用石块砸晕我后竟还派人将我推入了水中,这簪就是公主混乱中落下的,要不是我略通水性,今日真叫这毒妇得逞了!”
楚桃看见簪子,神色一紧,这金簪真是他不慎落下的,不过是在暖阁偷袭陈之茂的时候落下的,簪子太小,暖阁又铺了地毯,他竟然没有发现!
“噗——”别人还来不及有反应,赵观南先笑出了声,“且不说你这话里漏洞有多少,我先敬佩敬佩你编瞎话的能力,就你这样的,公主情郎?”
众人打量起陈之茂,这陈监生虽也玉冠华服、金扇锦靴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但与一旁出水芙蓉仙人之姿的楚桃确实不配,别说匹配,就是提鞋他陈之茂也不配啊!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大家一起哄笑起来,陈之茂脸色铁青,咬牙半晌后吵闹着要进宫告御状。
陈之茂要告御状,楚桃自然是要跟去的,玉华郡主自告奋勇要去做认证,赵观南非说那陈监生手里的金簪是出自她金玉满堂的,今日不说个清楚以后没法子做生意,硬是跟着楚桃的马车蹭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