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桃的话半真半假,一方面他确实不再把楚满佳的挑衅放在心上了,见识过宫墙外的宽广的天空,学习了朝堂上一眼生死的权谋心术后,回过头来再看女儿家的拈酸吃醋,他只能列出一抹苦笑,原来他曾经以为让楚满佳所嫁非人的复仇方式不仅没有杀伤力,甚至让人看得想笑。
他从前的复仇方式真是既极端又扁平,只局限在深宫后院、嫁娶名誉等女子活动的一亩三分地不说,甚至还打算为此搭上自己的一生,而今日的楚满佳何尝不是昔日的楚桃?是以楚桃面对她的刁难,不仅没有生气的情绪,反而觉得可悲。
另一方面,不走六礼先出宫是姐姐为他争取来的生机,楚桃甜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不过在父皇的人面前还是要演一演的,为了防止景帝再把更多的注意放在姐姐身上,楚桃只得扮成愿为南楚死而后已的样子,只有将自己塑造为潜伏在西金太子身边,一心为南楚窃取机密情报的形象,才能把所有的不合理推给为国牺牲。
宫宴上的小小口舌却也逃不过景帝的耳目,听闻暗卫复述完楚桃的话后,李和全看见圣上眼里多了几分欣赏,没让人多等就宣见了公主。
楚桃进殿先是闻到了一缕药香,见有太医正在为景帝诊脉,他问安后识趣地退在一边,心头却不免重重一跳,今日来请平安脉的居然不是王院使……
趁所有人都注意都在景帝身上,楚桃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借着两声轻咳,在用帕子捂嘴遮掩的同时,把经脉逆转所逼出的热血咽了回去,果然太医请完脉后,景帝就点到了楚桃的名字:“钱太医顺便为公主看看吧,朕这个女儿打小体弱,朕心里惦记得紧。”
楚桃先是跪下行了大礼,谢过父皇记挂后,从怀里拿出一本簿册道:“今日父皇万寿,儿臣没有什么能献给父皇的,只是借花献佛整理了一些图册,还望父皇不嫌弃女儿的礼物寒酸。”
听闻楚桃是借花献佛,景帝来了兴致,叫李和全快把公主的贺礼呈上来,只是翻开薄册的第一页,景帝就连叹了几声好,等他把册子细细看过一遍后,更是激动地下榻亲自将楚桃扶了起来:“小桃在外受苦了,朕听闻那赵观南欲意对你图谋不轨,还好未叫那厮得逞,可怜朕的小桃忍辱负重不说,还时刻想着南楚,朕深感欣慰!”
“西金太子只是喜欢儿臣这副皮囊,到底是客居南楚,不敢真做出什么违背我意愿之事,儿臣时刻谨记,我是南楚的公主,是父皇的子嗣,所以事事以南楚为先。”
楚桃低头笑了,像是对父皇直白的夸奖感到羞赧,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到底有多厌恶景帝的这声欣慰,景帝欣慰的是他这颗废子还有利用价值,而不是他的“女儿”免受了一场侵害。
献给景帝的书册是楚桃精心准备的,他花大心力寻了位擅长木工建造的高人,派手下人多番拜访才得了十张农耕器具图,只有图还不算,楚桃又将其整理成册,添了些西金文字好伪装成他从赵观南那里偷来的一样。
不出楚桃所料,景帝听见献礼端坐于上无动于衷,可听见他是借花献佛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景帝虽说派楚桃去打探消息,可从来没有抱过希望,只是找个事情麻痹他的神经而已,但如果楚桃真能挖到什么东西,那他的价值可就得重新估量了。
“难为你有这份心思,”景帝扶起楚桃,命人赐座,又一次叫钱太医上来把脉,不过这次他不止说了诊脉,还提到了楚桃的病史:“从前王院使为公主开了方子,却总不见好,你且仔细看看,这方子需不需要更换?”
钱太医不愧为下一任院使,只是搭了一下楚桃的手腕,就看出了问题:“圣上所言极是,公主的脉象稳健,臣以为温补之事过犹不及,不如先停药再做观察。”
景帝点头叫钱太医下去开副新的药方来,又拉着楚桃好一阵嘘寒问暖,才状似无意地提了重点:“今日大好的日子,朕本要与众同乐,却不想接到了北狄求和的国书,天下太平是件大喜事,但朕总放不下心来,北狄可以同南楚议和,西金也可以和我们结盟,但是北狄和西金,绝不能交好!”
他抓着楚桃的手,语气郑重:“小桃既然能从西金太子身边抄录图册,就一定能帮父皇解此心结。”
“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所托!”楚桃又行了一礼才提出告退,在他路过偏殿时,并不意外地看见了里面等待传召的钱太医。
钱太医再次进殿时,景帝又翻看起了楚桃献上的农耕器具图,见他进来才把册子放在桌上问道:“公主的身体如何?”
“毒素已深入骨髓,若是再不停药恐……”钱太医跪在地上,两股战战,冷汗几乎打湿了衣衫,他跪在地上等了好久,才听见景帝微不可闻的一句轻语:“那就救吧。”
太医口里命不久矣的楚桃正嚼着药丸往宫外走,他边走边借助药力抚平着体内暴乱的气流,他是看见有太医在侧,害怕被查验脉象验出他并没有按时服药,不得已才逆转经脉的,要快点把异象压下去才行,不然回去被姐姐发现,她又该担心了。
王院使的药里有古怪是赵观南也疑心过的事情,为此她还灌过老太医一整锅的鸡汤,不过王院使也捏着鼻子喝了,可她还是不放心每次老太医来诊脉都会故意带楚桃出府。
楚桃刚开始不懂,但次数多了也就明白姐姐是在保护他,如果只是王院使要给他下毒,那楚桃躲着倒也无妨,可是在太医院背后还有景帝,若没有一个两全的法子,父皇的怒火最终就会烧到姐姐身上。
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姐姐在南楚有多小心谨慎楚桃再清楚不过了,在外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赵殿下多少次在哄家中“妹妹”安睡后,还要再起身去玉室,借着磨玉的幌子处理事物,桩桩件件楚桃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姐姐再因他的事为难。
“姐姐,这件事交给我自己处理可以吗?”楚桃拉住要叫人处理新药的赵观南,坚定地抬头说服着她,“我现在已经和季家暗部取得了联系,也在姐姐身边学到了很多,这件事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来?”
赵观南闻言感动地几乎落泪,她揉着小公主的脑袋心软得一塌糊涂:“小桃好乖,和姐姐说说你想怎么办?”
“如果这药有问题,我就边假装服药麻痹王院使,边派暗卫查清药方,考虑用相同药效的其它药材换药,如行不通则想办法策反王院使。”
“很完美了,”赵观南的手从楚桃的头顶一路揉到他的脸颊,小公主最近长了些肉,脸蛋软软的特别好捏,赵观南简直爱不释手,她一边揉捏一边帮他补充好漏洞:“太医院不止王院使一个太医,小桃还要考虑如何瞒住其他太医。”
楚桃乖乖仰着脸忍受赵观南无情的魔爪,等姐姐揉够了才点头道:“窝……知道了,姐姐。”
太可爱了呜呜,赵观南左手拉右手强行控制住自己,最后摸了一把小公主的肉脸,嘱托道:“对了,有事可以和姐姐说,不要自己硬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