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滔滔楼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时潋带走了一个重新变成孩童的魔尊,和两只落满灰尘的灯笼。
传说中的赤莲大宫鬼影幢幢,珍宝无数,可是他在离开前回头望了一眼,却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境,像是个长者为了哄孩子设下的梦境。
他抱着昏睡的风海,从灯火辉煌的小世界一步步走进早已不再明亮的洞窟。
从最初引他到絜微秘境去看到第一段记忆,到现在在赤莲秘境里看到的第二段记忆,雍凌周把他的反应算得清清楚楚,铁了心要他看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
时潋走出秘境,阳光乍泄,让他不得不低下了头。
他的面前依旧摆着很多谜团,可当务之急是要想想把这个回归幼年体的魔尊安置在哪里。
思来想去,似乎哪里都不太合适。
时潋把孩子往上抱了抱,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斗篷将他裹住,才召出明月谙离开了这里。
怀里的孩子体温低得让人心惊,时潋目光沉沉,犹豫半晌还是调转方向往玉韶峰去了。
“师弟!”
“师兄,”时潋朝莫玦躬了躬身,“我此番是有一事相求。”
莫玦因为之前瞒着他的事一直心怀愧疚,问也不问便答应了下来。
时潋轻轻揭开斗篷,露出下面昏睡的幼童。
“这孩子是我在赤莲秘境里捡到的,我猜是魔族遗孤,可我不通医术,还要让师兄瞧瞧。”
莫玦惊讶地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孩子,将他从师弟怀里接了过来。
“我对魔族……没有了解太多,”毕竟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种族,他所了解的东西并不多,“但据我所知南槐长老对此似乎有所钻研,我这就传信与她。”
听到“南槐长老”几字,时潋神色滞了滞,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明知门派中的长老或许会知道雍凌周的下落,可他不敢问,不能问。
“师兄,上次是我冲动了,”时潋的面色有些苦,“我知道你们不会害我,但是事关雍凌周……我其实,其实是怨他瞒着我。”
“师弟,长清仙尊将你视如己出,这件事瞒着你定是有他的苦衷。”莫玦略显生疏地宽慰道。
不料时潋的脸色更黑了,甚至没有听他多说几句便匆匆告别,离开的背影竟还带着几分狼狈。
崇光门大弟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真的这么不会安慰人吗?
时潋的心理防线被“视如己出”四个字彻底打碎,落荒而逃。
这份畸形又禁忌的爱恋在暗处伸出爪牙,撕破他岌岌可危的伪装与镇静。
是了,他似乎一直都认为雍凌周对他也是有这般心思的,哪怕是把他当作替代品,最起码也是爱情。
可他没有想过,雍凌周对他,万一真的只有师徒之情呢?
像雍凌周那样性子的人,万一只是因为他和云盛长得像而对他心生怜悯,从未想过将他作为替代品,从未想过要将对云盛的感情倾泄到他身上,只是把他当作和云盛长得相似的……徒弟。
这似乎才是雍凌周,这一切似乎才说得通。
雍凌周对他,没有别的感情。
那些年的疼爱与偏宠,只是师徒之情罢了。
时潋大笑起来,凄凄的笑声惊飞了几只鸟雀。
他也许是想哭的,可是已经哭不出来了。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
就在此时,一道符纸不知从何处飞到他面前。纸上写着求助的内容,还有一个熟悉的落款——东极宗,郑玄辛。
东极宗坐落于东方大泽的鸣谦山上,门派规模不大,但胜在风评很好,向来与宗门之首的崇光门交好。郑玄辛是东极宗掌门的大弟子,品行端正,其风姿在修界新秀中也是榜上有名。
时潋一向喜欢和稳重温和的人打交道,一来二去的也称得上是好友了。
“云盛。”见着他来,郑玄辛迎了上来。
时潋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挡了回去:“你先与我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在鸣谦山下有一个小国,名为朝阳。
前不久阴雨连绵,朝阳国都内突然就生起了疫病。人们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没想到这病越演越烈,大批大批的人病倒,甚至生病的人严重到犯起了癔症。
朝阳国国君眼看情况不对,连夜带着太子到东极宗门前叩拜,请求修士出山。
“我师尊闭关,其余两位长老也都在外云游,一时找不出人手,只能我去查探情况,”郑玄辛说着揉了揉眉心,“这病我去看了,分明不是普通的病症,但奇怪的是,纵使我翻遍了门中典籍,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
时潋光是听他的描述便忍不住蹙眉。一种奇怪的疫病,会让人日渐消瘦憔悴,甚至会让人神志不清。这种症状他也未曾见过,闻所未闻。
“昨日朝阳国国君又下山了,只将太子留在了门中。事不宜迟,咱们也得抓紧。”郑玄辛一边说,一边领着他往前厅里走。
甫一迈进前厅,时潋便停下了脚步。
前厅右侧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身穿一袭华贵的红衣,眉眼张扬靓丽,男生女相。
瞧见郑玄辛和时潋二人进来,那人连忙起身走了过来:“仙长,如今可能下山了?”
郑玄辛朝他点点头,对时潋介绍道:“这便是朝阳国太子,萧三秋。”
“殿下,这是崇光门长清仙尊座下唯一弟子,时云盛。”
萧三秋朝时潋行了一礼:“在下见过仙长。”
时潋好似才回神,有些仓促地回礼。
这位萧太子,长了一张与命离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