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柠捏着小巧的樱桃，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路人都换上了轻薄衣衫，明媚的春日，好像万事万物都更蓬勃一些。
沈持伸手拨了拨窦柠的耳垂，她戴了一副吊坠耳环，图案是透明的柠檬片，看着很是可爱，“给点儿反应行不行，我能不能追你？”
窦柠取下发抓，把头发都放下来，铺满肩头和后背，也挡住了自己的耳朵，“别闹。”
樱桃装了大半个食品袋，她拿去柜台过秤。不过三斤七两。
她仿佛攥住了自己沉甸甸的心事。
不止。不止这点儿重量。
沈持赖着不走了，全程替窦柠拿推车。
窦柠挑了三条活鱼，特意选了刺少的鲈鱼，等师傅处理鱼的时间，她看到沈持去零食区绕了一圈回来，膨化食品的包装袋快把购物车挤爆了。
沈持：“我应该没记错吧，这些都是你经常买的。”
窦柠：“沈老板，你很闲吗？”
沈持：“今天周六，法定的节假日。”
窦柠看着沈持，低声说：“你原来周六也在加班。”
说来也委屈，他们连一次像样的约会都没有。
有段时间电影院没开，很多餐厅都不能堂食，窦柠想跟沈持在家简简单单地看电影，但这样的少女心都被他的各种电话会议，远程汇报给掐灭了。
沈持周末永远不在家，工作日更不用说，李嵌曾经把他的日程表偷偷给她看，比考研的备考生都忙碌。她渐渐不对他抱有幻想，自己出去逛街吃饭，看乐队表演。
沈持的记性不错，每晚都记得给她带夜宵，蟹粉小笼汤包，酥炸排骨，辣子鸡捞面，各种炒饭。她每晚都加餐，有段时间连释迦忍不住掐她的脸，说柠柠你胖了。她跟沈持抱怨，他反问，说你也知道晚上加餐会长胖，你就是这么喂我的，那时她洗完澡没穿衣服，跑到书房往他身上爬，白花花的鲜嫩□□，存心勾引他，他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书桌上收拾，没过多久，俩人都出了满身的汗。
沈持：“明天什么安排？”
窦柠假装不知道他捐款的事，盯着杀鱼的玻璃橱窗，“盛老师筹备的画展，我要去帮忙。”
旁边有工作人员在捞鱼，鱼缸里的鱼四窜逃命，溅出一地水花，沈持伸手替窦柠挡了一把，自己的衣服和手臂上溅到了水，“挺好的公益拍卖会，有没有你的画？”
“不会有。”窦柠低头看到沈持的手臂，从包里拿出纸巾，“你擦一下吧，外婆说溅到鱼游过的水会长疣。”
沈持起先根本没在意这点儿水花，从他的角度看，女孩儿长发蓬松，脸小小一张，鼻子和嘴巴尤其小巧，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他滚了滚喉，“哪儿呢，我看不到。”
窦柠小声吐槽了一句大少爷，手轻轻地握着沈持的手臂，仔细地给他擦水，然后把纸巾捏在手里，周围没地方扔。
沈持把废纸团拿过来，随意丢进了裤兜里。阿玛尼在他跟前，跟环保袋没有区别。
周末超市的人流量大，窦柠估摸要等半小时才能拿到自己买的鱼，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掏出手机玩游戏。
她当时还是为沈持下载的这游戏，从小垃圾开始练，直到有天他看见她在玩，每局都碰见猪队友，他帮她打了一阵，升到了跟他一样的段位，然后他们一起开黑了。
她很久不玩了，一上线，好友列表里还躺着沈持的ID，还是情侣昵称。
也就隔了三百多天，俩人的位置颠倒了，换成他汹涌进攻，而她在节节退避。
沈持陪窦柠等，也拿出手机，按灭第无数个李嵌打来的电话，弹了个双排的组队邀请过去。
窦柠看见，直接把游戏卸载了，戴着耳机刷抖音。
沈持将手搭在窦柠的椅背后，看着她的侧脸，“柠柠，下次别说谎。”
窦柠机械地刷短视频，“什么谎？”
沈持摘掉她的耳机，低头说：“很多事我都记得。比如，你回到家就不爱穿内衣。再比如，你还喜欢我。”
窦柠害羞，应激抬头，才发现自己几乎被沈持拥在怀里，“不要脸。”
沈持目光坚定，“不要脸能追回你吗？”
连释迦看到窦柠和沈持一起从超市出来，惊得遮阳伞都忘记打了。
沈持很有分寸，结完账，把几个塑料袋放进窦柠的车里，也不强行要参加晚上的火锅局。
他来就为表明态度，我愿意花时间陪你。
窦柠倒觉得不好意思了，纠结一阵，说：“你要不要来吃饭，就我跟几个朋友。”
沈持笑了笑，“下次吧，我现在的身份还不够资格。”
连释迦买完雪糕回来，把窦柠拽进车内，“魂不守舍的，还看，不嫌晒啊，人的车都看不见了。”
窦柠揉了揉自己的脸，“回去吧。”
连释迦开车上路。
“柠柠。”
“嗯。”
“我突然觉得，沈持跟以前不一样了。”
窦柠：“怎么不一样，更帅了吗？”
连释迦：“没救了你。”
窦柠：“我本来就病入膏肓了啊。”
连释迦：“窦柠，你这冷幽默就该去吐槽大会。”
窦柠咬了咬唇，跟好朋友讲心事：“他说，他要追我。”
连释迦：“我开车的时候求求你别说恐怖故事，他会追人，我觉得他以前连做人都不会。”
窗外有一群白鸽，飞进了自己的蓝天，一排自由的剪影。
别说其他人意外，窦柠作为当事人，也感觉失真。
这一下午，好似野心家陪她白日逐梦，空手握住了风。
家楼下，环卫工在扫落叶。
高大的梧桐树，叶子掉了一多半，地上一片金黄，踩上去咯吱咯吱地脆响。窦柠突然就懂了，小狐狸在下午四五点等人的心情。因为有些人的脚步声听起来，的确是不同的。
晚上的局自然热闹，连释迦的小男友也来了，大一新生，练滑冰的，从头到脚都是青春的荷尔蒙。
窦柠被秀了一脸，看得叹为观止，只能对连释迦竖大拇指。
连释迦对她做口型：看看，所以说老男人有什么好？
窦柠笑着摇头。
天台亮起灯，四周高楼璀璨，烈火烹油的饭桌。
啤酒果酒一顿嗨，鱼头熬得鲜香四溢，蛙肉肥美。
大喇叭拍了拍桌子：“安静，我宣布一件事！”
瘦猴：“嘿您起这么猛，不怕痔疮裂开吗？”
大喇叭：“你丫恶不恶心。听我说。”
“听着呢，您老说。”
“咱不是排练一段日子了吗，曲目可算是定了！”
“大哥，这事儿不是在群里就说过一遍了吗，刚才也说过一遍，您失忆了？”
“那不一样，说三遍才显得这事儿重要。”
“哎哟喂，您哭什么啊，猛男可不兴流泪的。”
大喇叭：“你管老子的呢。说实话，我真没想到音乐节的制片能联系我，有表演机会，就证明我们有价值，往死里排练，务必炸裂全场。”
小沙粒：“还怎么炸？这几天排练得我都快成爆裂鼓手了，奥斯卡又不给我颁奖，我回家还得上班儿呢。”
大喇叭：“应制片说了，音乐节拉到了赞助，好像叫什么梁江集团，有了经费，这才给了我们机会，让我们好好准备，按时去彩排。听到没有灰面坨坨，所以你少给我丧着脸。”
杨余攀：“宝宝，说累了，我叫蛋卷。”
“管你卷不卷，提前感谢咱金主爸爸。”
“谢谢还不知道姓名的爸爸！”
“感谢爸爸！”
窦柠跟着笑，她听在耳里，琢磨一阵，突然有种不可置信的预感。
梁江集团。
沈持。
路路在菜盘子里找了半天，“我年糕呢，我辣么大一盘年糕呢。”
窦柠有些抱歉，“对不起啊，我忘记了。”
路路也没真心责怪，撕开一包乌冬面，“没事没事，吃到胃里都一样。”
一桌人正吃得热络，楼下有摩托车的声音，紧接着外卖员在吼。
瘦猴下楼去看，拎回一大袋东西，Arabica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全是柠檬气泡水。
大喇叭：“嚯，我正准备下楼买汽水呢，谁这么大手笔啊，这几杯水够我吃一个月的方便面了。”
小沙粒：“慢着，这儿还有一备注，其他的饮品都请按正常配方来，我女朋友那杯不加糖。”
连释迦是个懂王，直接把不加糖的那杯柠檬水给了窦柠，“给，特殊照顾。”
一帮人愣了，然后起哄声翻天：“喔唷，谁在追我们柠柠。”
“可以可以，吃辣口就得配酸甜口，他还真懂啊。”
窦柠握着塑料杯，脸颊泛红，小口小口地喝。
其实，她也不是忘了买年糕，他们要吃的菜，她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
买食材的时候，她刚把几大包年糕装进推车，沈持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把年糕全都放回冰柜里了，一包不留。
流光溢彩的玻璃柜面，应该有记录下她悄悄弯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