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浓重的雾气笼罩着森林边缘这所阴森破败的小楼,在被窗帘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后面,是温暖的壁炉和一桌美味可口的晚餐。
“天哪!您真是个好人!”
尽管罗西尔德那德军少校的身份,始终是横亘在众人和他之间一座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是眼前令人垂涎的美味还是让高尼夫忍不住赞美起这个敌军的军官。
罗西尔德并没有回应高尼夫的赞美,这不是出于傲慢或轻视,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来自敌人的由衷赞美。
“啊!音乐家,这些东西花了你不少钱吧?”博尔曼走过来看了看桌子上那些丰盛的食物,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让他立刻估算起这些东西在黑市上的价格来。
“看来,他们德军的薪水还挺高!”卡西诺看了看盘子里的法兰克福香肠,发出了一句中肯的评论“我看买这些东西,他这个月的薪水都要搭进去了!”
“不,不,不!这你就错了。”
卡西诺的话音一落,一旁正在往面包上抹黄油的博尔曼立刻用他特有的狡猾语调接过了话题。“依我看……这些东西大概……花了他这个月一半的薪水。”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对了!你也当过德国军官!”
高尼夫听到这里也兴奋地凑过来。酋长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也忍不住拿眼睛瞟了一眼博尔曼脸上那双透着精明的细长眼睛。戏子则一边享受地品着酒杯里的暗红色液体,一边悄悄地竖起耳朵。只有头儿似乎是一副真的无动于衷的样子。
显然这种餐桌上的八卦话题永远是晚餐中最好的一道配菜。
“不,不全是!”博尔曼放下手中那精美的黄油抹刀,看了一眼罗西尔德军服上那熠熠发光的少校肩章,“我们的音乐家可是少校,拿的可是帝国A级津贴。”
“那应该有不少钱吧?”卡西诺一边享用着手边的美味,一边对美味的提供者的月薪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嗨,我说音乐家,你结婚了吗?”博尔曼没有理会保险箱大盗的好奇,突然转过头问了罗西尔德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没……没有!”罗西尔德愣了一下,迟疑片刻还是回答了这个略显隐私的话题。
“按照国防军的津贴标准,他每个月的薪水大概在615帝国马克到650帝国马克之间。不过刚刚确定他没有结婚,所以薪水应该低于630马克。不过他平时住的是军队营房,年龄又低于45岁,所以没有住房补贴,因此到手的现金会再少一点,不过再少也不会低于610马克……”
博尔曼在得到可靠的个人资料后,立刻开始缜密地计算起罗西尔德每个月的收入,如果不是由于部队津贴在具体执行时有地区的差异,他甚至立刻可以把罗西尔德的收入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两位数。
不远处,罗西尔德脸色铁青地攥着一把银餐刀,努力忍耐着一个精明的犹太佬和几个好奇的盟军间谍一起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他每个月的薪水。
戏子用怜悯地眼光瞅了一眼表情复杂的罗西尔德,对他的遭遇深感同情。
“这么说钱还真的不少!”由于屡次在德国本土执行任务,卡西诺多多少少对帝国马克的购买力有一定了解,照个薪水来看,眼前这顿晚餐倒是的确花不掉这位少校一个月的薪水。
“这还不是他每个月全部的收入!”博尔曼算到这里兴致盎然地说道,“现在打仗,他每天应该单独有4马克的战时津贴,那么一个月还另有120马克……”
此时的博尔曼以及他周围那些好奇的盟军间谍已经完全无视罗西尔德手里那几乎已经拧成90度角的餐具,还有他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
“……不过考虑他最近一直在军校而非前线,按照最低的津贴标准每个月也有100马克可拿!这么算下来,他一个月最低也有710马克。这还不算部队配发的香烟之类的实物补贴,如果你不需要的话,那些东西卖进黑市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在餐桌另一边的罗西尔德此时索性把餐具扔在一旁,用可怕而怨念的目光死死盯住对面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往日优雅文静的小提琴手形象已经荡然无存,现在任何一个有军事经验的人看到他,都会立刻判断他是一个扛了□□的反坦克榴弹炮手。
戏子摇摇头,赶紧低下头加快速度解决自己的晚餐,天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有一场火力激烈的肉搏近战,到那时餐桌上罗西尔德少校这半个月的薪水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不过戏子此时对这位不幸的少校充满理解——被人把详细到个位数的工资单扔出来晒给美军间谍做佐餐的八卦用,上帝都会同情他的。你看吧!勾起这帮家伙这个兴趣,等回英国去,头儿的工资单也要危险了……这可怕的犹太佬,看来得罪他的后果还是挺可怕的,不管是一个政府,还是一个人……
戏子回头瞟了一眼旁边依然不动声色的头儿,头儿似乎对这热火朝天的话题充耳不闻,依旧静静地吃着自己的晚餐——别看他现在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搞不好明天头儿就会以一个德国军官的身份滔滔不绝地去和一个真正的德国鬼子抱怨现在的津贴太少,在黑市里买不了多少东西。
而对面那个真正的德国军官,此时在几个好奇的盟军间谍八卦眼光的折磨下似乎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不远处的博尔曼似乎觉得曝光完他的工资单还不够,现在已经开始罗列德军配发给军官的个人物资,现在已经说到洗漱用品。照这个速度,大概离谈到他的内衣不会超过15分钟。于是刚刚才吃了几口东西的罗西尔德脸色苍白地放下手中的餐具,推开盘子安静地离开了餐桌,脚步沉重地走向了克洛睡着的那座沙发。
克洛的头枕着沙发的扶手,安静地沉睡着。他以往那或不可一世或玩世不恭的恶毒表情此时已荡然无存,平时只会吐露一些刻薄话语的嘴唇也安静地微抿着。
他的呼吸规律平稳,胸口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乍看起来绝对是一张非常平和宁静的睡脸。高傲的额头上垂落下来几缕凌乱的发丝,几乎要掩盖了额角处微微的淤青
罗西尔德默默地看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这个曾经被自己称为哥哥的家伙,心脏莫名地刺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