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曼！你这个疯子！我要用枪打穿你的脑袋……犹太人果然不可靠！”

在一辆飞驰的汽车上，后座上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克劳尔伯格眼睛通红，情绪几近崩溃。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上的博尔曼对这种早已习以为常的威胁充耳不闻，他半迷着眼靠在座位上，似乎是在休息，可是微闭的眼帘下面总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余光在观察着身旁一直在开车的加里森。

突然加里森转过头对同坐在后座的卡西诺吩咐道：“让他安静点，不然，我们迟早会被巡逻兵盯上的！”说罢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博尔曼，这个狡猾的犹太人微笑着没有任何反对的神色，这一切预示着这个决议已经全票通过。

“没问题，头儿！”卡西诺带着盛开的笑容，从克劳尔伯格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质地优良、洗熨平整的手帕团成一个团堵进了身旁那位情绪激动的少校的嘴里。

“对不起了！少校！”卡西诺塞完，不忘安慰性地拍拍克劳尔伯格的肩膀，从某种角度说，他很欣赏这位一向刻薄的少校现在这幅狼狈样子。

“头儿！那德国鬼子想带我们去哪？已经开了快一天了。”高尼夫皱着眉头在后座的边缘缩成一团。由于一路都是轰炸的废墟，他感觉自己颠簸的几乎快要吐了。 ”

“往奥地利的路上。”加里森专心地开着车，在他前面是另一辆军用轿车，戏子和酋长以及那位著名的音乐家少校就在前面的那辆车里。

“为什么要从奥地利走？怎么不从……”高尼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加里森一个冷冽的眼神给压了回去。紧接着他便从反光镜里看到了博尔曼那已经了然于胸的狡黠笑容，这个精明的犹太人想必已经明白自己并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他们宁可冒险走那位德国鬼子安排的路线，也不肯把盟军在法国的地下联系暴露给这个身份复杂的犹太人。

“我说，你以前真的是……德国军官？”

由于缺少了克劳尔伯格的呱噪，车里顿时安静得让人不安，于是卡西诺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紧张的平静而和前方的博尔曼搭起了话，对于这个既宣称自己是犹太人，又号称当过德国军官的家伙，卡西诺一直充满了好奇。

“当然！我战前就加入国防军了。”博尔曼此刻似乎也没有了刚才谈判时的咄咄逼人，但他那永远抹杀不掉的狡黠腔调，始终给人一种不可靠的感觉。

“那就奇怪了！德国人的军队是不招收犹太人的！你是怎么进去的？”一直感到不舒服的高尼夫也加入了这场排遣无聊的谈话，希图用满足好奇心来压制越来越强烈的身体不适。

“是克洛想的办法，我进军队的那时候，还不需要什么血统证明，只需要发誓自己是血统纯正的雅利安人就可以。”

“这就奇怪了！你明明知道纳粹是反犹的，干嘛还要加入他们的军队！”高尼夫对博尔曼当年的选择充满了疑惑。

“卡西诺，这你还看不出来！他怕人发现他的犹太身份，躲进军队去避祸的！”卡西诺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淡淡的鄙夷。

“你们……不会懂的！”博尔曼眼神忽然不再狡黠，他茫然地望着车窗外满是疮痍的废墟。

1933 德国

秋日的萧瑟寒风似乎从来不能阻止那些为了生计和填饱肚子的人们每日繁忙奔波的步伐。而静静流淌着的美丽莱茵河也似乎提不起那些岸边漫步者们的兴致，因为你每隔几步就会被成群的贩卖香烟和口香糖的孩子们拦住，如果你抵抗不住那乞求的眼神掏出了钱包，一瞬间就会涌来更多的孩子让你无法脱身。

16岁的博尔曼像往常一样提着书包路过莱茵河美丽的河岸，但是他绝不会掏出钱包去满足这些孩子渴望的眼神，除了怕自己无法抽身，同时他早已习惯了这常见的情景。这些几乎都不到10岁的小孩子和其他德意志很多家庭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失业在家每天无所事事的父亲和充满了怨恨唠唠叨叨的母亲，以及一个甚至更多每天因为饥饿而哭闹不止的弟弟或者妹妹。这样的情形太常见了！从上次大战开始，几乎每个普通的德国家庭都经历过这样日子。无休止的饥饿，望不见头的失业大军，贬值得比眨眼还快的马克，因此眼前这样的孩子在生活里多到让你来不及同情——有时候甚至给你一种错觉，觉得他们过的还不错，起码~~他们还活着。

或许博尔曼跟他们还有一点点的不同，至少他还有一个银行家的爷爷。尽管战后崩溃了的德国经济给这个金融家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可怕影响，但是比起大多数德国家庭，他依然算是过得好的，甚至爷爷正在筹划着用一笔储备资金送他去美国上大学。眼前这令人揪心的一切，似乎很快就要和他没有关系了！

“上帝……你今天赚了不少啊！”一句刺耳的法语在博尔曼耳边响起，说这句话的是一名带枪的法国军警。

“得了吧！比比那帮荷兰佬，我们差远了！我们这片只有这些卖烟的小鬼！”另一名有2层下巴的法国军警正拉长着脸嘟囔着。

博尔曼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没有人能理解，一群生活在自己国家领土里却被外国军队和警察管理的痛苦感觉。法国、荷兰、比利时的军队和警察，在这里扮演着很多本应该由德国政府扮演的角色，比如税收，比如警察，比如强盗……这些异国军人随时可以用盘查“可疑分子”的名义砸开任意一户德国居民的家拿走他们认为需要拿走的东西！

反抗？这个词似乎和战败的德国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不想被安上个“暴-乱+份*子”的罪名遭到暴尸街头的待遇，那你就老老实实地接受一个战败国国民应有的屈辱和贫困吧。

“你们！站住！”军警发现兜售香烟的孩子们见到他们如鸟兽散的逃离感到十分沮丧——又一笔到手的油水要跑掉了，于是气愤中刚刚那个法国军警把步枪从肩膀上拿下来，瞄准了正在逃跑的孩子……

博尔曼皱了皱眉头，加快步伐想尽快离开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一切。

“请住手，向孩子开枪你们不觉得可耻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博尔曼身后响起，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记沉闷的敲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