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斐松开手，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令自己平静下来。

是他心急了。

把加里霍.默克丢回墙角后，路斐给殊勋发了一条消息：“澳野总督勾结反叛军，陷阱布在廷岑霍恩河谷，皮路斯上将疑似参与，详情还在审问中。”

发完，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片，随手倒出几枚来，数也没数就吃了。

速效抑制剂起效很快，五分钟左右，他的信息素就随着心头的怒火一道平息了下去。

房间里又一次只剩下了加里霍.默克的信息素，只是很可惜，还是没什么有用的内容。

路斐坐在真皮座椅里，低头看着年过五十、一身华服，却毫无威仪地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加里霍.默克，没有说话，只是揭开了后颈处已经失效的信息素阻隔贴，团成一团放进口袋。

办公室里静默无比，只有加里霍.默克发颤的粗喘。

又过了五分钟，粗喘声也低了下去。

“默克总督，”路斐又一次开口，语气很平静，“你是怎么和反叛军联系上的？”

Omega信息素在抑制剂生效后衰弱下去，但仍有丝丝缕缕挥发在空气中。

加里霍.默克的精神状态似乎在Omega信息素的作用下稳定了一些。他躲躲闪闪地隐藏起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心中思绪翻涌，嘴上却很老实：“是我的顾问，一直都是他负责和反叛军那边联络，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他的一切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告诉您。”

路斐一手拿着加里霍.默克的个人终端，举在他面前，一手重新抄起手枪，抵在他脑门上，柔声道：“是哪个联系人？叫他过来。别动歪心思，要知道，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

在说到“了解你”的时候，枪口还在加里霍.默克的额心敲了敲。

他不怕加里霍.默克有暗中求救的行为，语言可以欺瞒，但信息素骗不了人。

加里霍.默克说出了联系人姓名，通讯拨了出去，但没有人接听。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通讯里仍然是等待接通的机械音。

加里霍.默克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立即转头，说道：“请相信我！我没有骗您，这就是我的顾问的联系方式！”

“住址。”路斐挂断通讯，没有拿他泄愤。

联系不到才是意料中的结果。

“我的秘书有他的个人档案。”加里霍.默克赶忙说：“您可以叫她过来，她很听话，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的。”

“你在澳野已经孤立无援了，总督，即使你的秘书报警也无所谓。澳城里没有人抓得了我，这个帝国，终究还是军队和陛下说了算的。”路斐踩过满地的狼藉，从加里霍.默克那面用料奢华、做工精致的巨大实木柜里取出几罐咖啡豆，一一拧开嗅闻：“既然要叫人，那就顺便把副总督也叫过来吧。这段时间就请你在休息室里待几天，好好想想，都有哪些该跟陛下交代的小秘密。”

两个小时后，路斐喝完了咖啡，坐在重新打扫整洁的总督办公室里。

他的身侧是从小旅馆匆匆赶来的白烨和伊莲娜，面前则是垂着头的行省副总督。

副总督退出房间后，路斐把摊开在桌上的一封文件递给白烨，让他收好。

那是他的特许令，分别加盖了帝国徽章、枢密院纹章和吕西亚斯二世的私人印章。

路斐又转向伊莲娜，顺手把桌上那个写着“总督”的铭牌丢过去：

“怎么样，实权的滋味爽吗？”

伊莲娜接住铭牌，差点被那个纯金打造的金属牌子压断手腕：“好沉！”

她刚刚仗着路斐的身份，将好几个行省高级官员统统号令了一遍，副总督最后关门出去的时候，她激动得恨不得原地跳起来了。

“权力就是这样，连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是金子。”路斐指指垃圾桶，微笑道。

伊莲娜凑过去，看到垃圾桶底，躺着一把卷刃变形的金色小刀。

“金子做的东西，用坏了随手就丢……我都不能这么奢侈。”她感慨。

“那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公主，”路斐说，“公主的身份只能给你带来一桩不想要的婚姻，但总督的身份能带来的好处就太多了，很可惜，加里霍.默克只能看到金子，所以皮路斯上将一掏出金子，他就乖乖上钩了。”

“总督人呢？”白烨收好文件，关上药箱，他刚刚给加里霍.默克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

“休息室，和他的漂亮Omega秘书关在一起。”路斐指了指办公室深处一扇小门。

“不会出事吗？”白烨问。

“这叫做优待俘虏。加里霍.默克还有用，但是胆子比兔子还小。放个安慰剂进去，他才不至于被我吓死。”路斐拿过一沓厚厚的文件，低头翻看起来。

“这是什么？”伊莲娜好奇地问。

“财务报告。”路斐说：“这里没你们两个的事了，去休息吧。”

“我们可以帮忙。”伊莲娜说。

路斐抬头，看到伊莲娜和白烨都认真地望着他。

他捏了捏眉心，只好道：“伊莲娜去等抓捕结果，有消息就回来告知我，至于白烨……伊莲娜，你去给白烨找最好的化学研究室，我要药物的分析报告，急要。”

伊莲娜兴致勃勃地拉着白烨走了。

哄走两人，路斐仔细查看起手里的那些报告。

加里霍.默克捞钱的场所五花八门，从监狱这样的行政机关单位，再到疗养院这样的社会服务机构，单是资料，就有厚厚一摞。这还只是能写得出报告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多见不得光的犄角旮旯和加里霍.默克也有关联，加里霍.默克这个总督，做得比路斐这个里亚斯的黑手党头领还滋润。

路斐可没那么多金子来装点办公室。

里亚斯那边，处处都需要用钱。莫里斯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路斐说要就能要得到的。加里霍.默克的私人金库不小，路斐不介意黑吃黑，在给吕西亚斯二世的报告上，对数字做点小小的修改。

想到这里，从休息室门缝里飘出来的Alpha信息素味道似乎也不是那么难闻了。

连带着那些悄悄送到私港存起来的枪支弹药和药物，路斐粗略算了算账，这一趟下来，他不算吃亏。

加里霍.默克是个不太聪明的人，皮路斯上将给这样的人打扫违法痕迹，不会只是为了交换一些笼统的情报。皮路斯上将的一切异常的举动，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殊勋，但问题是，皮路斯上将是怎么通过替加里霍.默克掩盖犯罪行为，来达到暗害殊勋的目的的？

至于加里霍.默克向反叛军出卖情报，这件事看上去要简单得多。加里霍.默克身边的那个顾问一定有问题，但如果抓不到那个顾问，仅凭加里霍.默克所知道的那点少得可怜的东西，陷害殊勋的罪名也只会由加里霍.默克来背，不会牵连皮路斯上将。

还是需要更多的证据。

查看报告的间隙，殊勋的回复来了，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收到。”

路斐打起精神，重新投入那些文件中。

失踪的那个顾问不一定能找回来，目前最有可能的突破口就在他手中的这些文件里。反叛军和皮路斯上将在廷岑霍恩河谷设下的陷阱，路斐并不担心，如果仅仅是埋伏，殊勋亲自应对那是绰绰有余，就怕皮路斯上将另有阴招。

一直翻看到晚上，伊莲娜敲门进来了：“路斐先生。”

路斐一见是她，便问：“有消息了？”

伊莲娜摇头：“还没有。我帮白烨博士找好化学研究室了，是一家商业机构的实验室，但对方提了不少使用条件……”

“去问本地的大学了吗？大学的实验室不会这么麻烦。”

“问过了，澳城大学有专业的药物化学实验室，原本比现在找的这家公司水准更高，但是大学那边说，实验室的一些设备两个月以前被外借给了一家疗养院，到现在都没有归还，所以只能……”

路斐皱眉。

“借给疗养院？疗养院要专业设备有什么用。是哪家疗养院，问了吗？”

伊莲娜查看她的笔记，报出一个名字：“‘山庄’疗养院。”

“‘山庄’疗养院？”

路斐立即抓过左手边那沓已经查看过的文件，从中飞速抽出了一份报告。

伊莲娜眼尖，瞥到了标题的内容，惊呼道：“好巧。”

路斐手里的，正是“山庄”疗养院的财务报告。

已经检查过的那十份报告的大致内容，路斐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所私人经营的“山庄”疗养院里，没有承办过任何与学术或研究有关的活动，照理说用不到澳城大学实验室里的那些昂贵的专业设备，但疗养院仍然向大学借了，而且成功拿到了审批，借出去了两个多月。

路斐从头看起手里的报告，最终，目光落在了所有者权益变动情况的部分。

他将变更后的所有者姓名圈了起来，交给伊莲娜：“查这个人，看看他和首都那边有什么关系。”

“好的。”伊莲娜忙应下来。

“白烨在哪？”路斐起身，问道。

“今天下午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在总督秘书办公室。”

“叫他出来。伊莲娜，你去准备车和警备人员，我要出去一趟。”

伊莲娜忧心忡忡：“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

路斐向门外走去：“‘山庄’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