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中,这冯平才刚下早朝就在前院被李容瑾给拦下。
冯平看着李容瑾笑盈盈的样子,他迟疑问道:“沈大人可是有事?”
李容瑾道:“是有一个要紧事。”
冯平一听是要紧事便猛的支棱起耳朵道:“大人但说无妨。”
“梨花园新来一个戏班子,听说唱的一手好曲,冯大人闲来无事,不如就陪我一同去吃茶听曲如何?”
李容瑾说的分外认真,冯平听后脸上严肃的表情微微顿住,愣声道:“只是……吃茶听曲?这难道是什么要紧事吗?”
李容瑾一本正经胡扯道:“能与冯大人这样的人物一同吃茶听戏怎么不算要紧事,况且你我那是相识恨晚,知音难觅,我们能坐下来互相谈心难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吗?”
冯平不明白李容瑾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但看着她脸上的真情实意,他又将信将疑的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与她就是相见恨晚的知音。
冯平拱手道:“沈大人盛情难却,本官不好拒绝,那便同去吧。”
于是冯平刚下早朝便被李容瑾拉去梨花园听那不知名的小曲,户部郎中的拜贴是直接被打回去,气的他在家里四处跳脚!
“这个口口的冯平!亏我们一心一意的为他办事,结果他却想着抛弃我们自己过好日子去!”
远在宫中的李淮,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他走在御花园中,裴烬跟在他身侧陪他望着莲池中的锦鲤。
李淮笑道:“也不知这沈蓉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这两日不是摆宴就是听戏,还向朕为郁温书讨了官职,粮草案却丝毫没有进展。”
裴烬道:“陛下,已经在进展了。”
李淮面带疑惑看向裴烬,裴烬道:“户部看似一盘散沙,实则遇到事情比什么都坚固,沈大人贸然去查粮草案,他们这些人心中堪比明镜,自然不肯好好配合,她如今看似不动,实则已经拿捏住整个户部,为郁尚书讨官职也是,户部从这一刻起就已经中了沈大人的离间计。”
李淮听的眉头舒展,夸赞道:“沈蓉倒是下的一手好棋,若非是女子,不然将她放在朝中与裴烬你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他缓缓说:“沈蓉如此布局,户部的人明知是坑,可坑底满是‘功名利禄’他们不跳也得跳,这就是人追求权利的本能。”
李淮捏起一点鱼食轻轻洒进池塘中,鱼食刚沾到水面便被尺子中的锦鲤一窝蜂般抢食干净。
裴烬回到府中后便被梨花园的小厮找来,说是有位姑娘在梨花园听曲,让他们找裴大人来报销。
裴烬气笑,嘴上说着不管李容瑾的事情,可手上还是很诚实的给小厮丢了钱袋子。
打发走小厮后,裴烬又担心李容瑾在尚书府中吃亏,便又托暗卫给她送去一袋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暗卫送去后回来就带回一张纸条,裴烬面露疑色接过,打开后发现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两字——欠条。
下面是李容瑾立的字据,清楚的写了刚刚裴烬给她送去的银两,以及刚刚她让裴烬垫付的梨花园赊账,末尾还有她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个红手印,说是要连本带息一块还他。
真是样样齐全,一点也不想欠他的。
裴烬深吸一口气,握紧这张字据低声与暗卫道:“给她传句话,就说……”
尚书府中,李容瑾震惊从椅子上坐起,她险些都要以为自己耳聋听错!
李容瑾又问:“他说每日利息是多少?”
暗卫道:“本金的一倍。”
“……”
李容瑾欲哭无泪。
暗卫如实道:“这是大人的意思,大人说,姑娘既然想打欠条,他就依着姑娘的意思来了。”
“……”
好一个依着她的意思,若不是知道对面是裴烬,她都要差点以为自己是借什么高利贷了!
刚刚她已经给宫中递去消息,也是时候该收网了。
冯平深夜奉旨进宫,李容瑾放出假消息说是去领赏,粮草案今夜就结案,户部其他官员直接坐不住!
大家都是帮冯平出力的,为什么封赏却只能是冯平一人的?
他们心中不服,便齐齐来到尚书府前叩响大门。
李容瑾早已恭候多时,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打折哈欠问道:“诸位这是做什么?”
户部郎中率先开口道:“姑娘,先前是我们有眼无珠怠慢姑娘,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关于粮草案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如实向您说来……”
李容瑾惊讶道:“什么,诸位大人不是说并不知情吗?若是其中另有隐情还请大人们如实相告,我定会一字不落承给圣上!”
户部中郎道:“粮草案我们都是听冯尚书指挥的,据说是季相下达的命令,让我们将粮草掉包,那郁温书什么都没有做!姑娘可莫要听他胡言!那找砂石的工作可全是我来做的。”
李容瑾挑眉做出了然的表情:“竟有此事?那你可以证据证明,这件事情与郁温书无关,且都是你做的?”
户部中郎从怀中拿出一枚信封:“这里面是我采购砂石的路线,这些都是我做的呀!姑娘可不能亲信郁温书的话,他平时在户部是最不合群的,人又心高气傲,孤僻的很,从来与我们这些人商讨对策,吏部尚书的位置不应该给他啊!”
李容瑾翻看着信中内容,这些全都是能定户部死罪的铁证,她悄悄将其收入袖中:“如此看来,中郎大人确实是最合适这个位置的了。”
但此时又有其他声音道:“我不服,孟中郎他只是负责找砂石,这运砂石的活可都是我做的,明明是我出力最多!”
李容瑾笑盈盈的看着他问:“你又是谁?要怎么证明?”
“回姑娘,在下户部员外,叶寿,这是我负责运砂石的吨数,以及每一袋装多少,都是有数量的。”
叶员外将他的证据一一递上。
孟郎中一看此人要与他夺吏部尚书位置,他便厉声与叶员外道:“是你运了砂石,可这路线不是我事先勘察好的吗,没有我,你怎么运?”
这时就出现另一个声音反驳道:“你们也就一个勘察了路线一个运输砂石,可这清理路障的活不是我做的吗?”
李容瑾问:“这位大人又是?”
“在下户部员外郎,曹亮。”
曹员外冷哼一声,将自己的证据递给李容瑾。
李容瑾笑盈盈的结果,心想,证据又多一份,这下必然能给季宴川沉痛一击,让他好好长点教训!
户部的这些人全都因为一个官职争着抢着说自己的功劳,眼见都要说的急眼。
孟郎中道:“行,你们都说我做的少,可这糙米不还是我找来的,偷梁换柱后你们一个个都不愿意将这些粮藏在你们家中,最后不还是藏在我府上!”
李容瑾一听,瞬间提神:“郎中大人是说,这丢掉的粮草在你府上?”
这户部还真是藏着不少秘密啊,这随便诈上一次,不光抓住了真凶,最后还将丢掉的粮草找到了!
孟郎中拱手道:“正是。”
李容瑾挥手与璇玑道:“璇玑,你去带人将粮草运出去。”
璇玑领命:“是!”
李容瑾抬手,淡声道:“这下大家不必争了,孟郎中功劳最大,还私藏粮草,证据确凿,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将他拿下!”
此话一出,户部的所有人瞬间慌了神:“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不是来领赏的吗!”
孟郎中的头皮瞬间炸开:“沈蓉这就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请郎中大人进宫面圣的意思。”李容瑾眼眸中含着浅笑,余光瞥眼户部其他人,“将他们也通通带走。”
冯平与季宴川狼狈为奸,户部上下沆瀣一气,残害朝廷重臣,私吞军饷,证据确凿,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深夜的京城如今气温已经有些升高,夜晚还刮着暖风,吹的人丝毫感觉不到凉意,李容瑾坐在马车上,看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甚至还带着丝丝电闪雷鸣。
她低声道:“要变天了,出门该带把伞的。”
李淮已经在御书房内恭候多事,两侧站着的还有其他官员,季宴川与裴烬,还有肃王都在其中。
冯平跪在书案前是大气也不敢出。
李容瑾带着官兵,压着户部的其他人来到御前,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起衣袍翻飞:“臣,沈蓉拜见陛下。”
李淮抬手说:“沈卿免礼。”
李容瑾抬手将自己收集好的证据拿出递给李淮:“陛下,这是臣搜集的户部上下私吞军饷,偷梁换柱的证据。”
见李淮接过证据,她便退后一步,恭敬道:“回陛下,根据户部中郎,孟大人证词说,此事是季相授意冯尚书做的,而冯尚书又让他们去做。”
李淮看完证词看向冯平,低声道:“冯平,这事可是真的?”
冯平跪在地上,余光扫上一眼在一旁站着的季宴川,他额头渗出冷汗,连忙收回视线,颤声道:“陛下,此事皆是因为臣与昭定侯的私人恩怨,臣无人指使,也与季相无关。”
季宴川也忙出列道:“陛下,臣冤枉,还请陛下明鉴。”
李容瑾听的睫毛低垂,粉嫩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手掌垂在衣袍内,自然收紧。
她确实没有季宴川的确切证据,空口无凭仅凭一句话并不足以扳倒他,但能在李淮心中种下怀疑的刺,那就再好不过。
李淮向来疑心重,一旦开始怀疑季宴川,无论他再做什么,都无法打消李淮心中的猜忌。
户部证据确凿,扳不倒季宴川这次也让他大出血,李容瑾凭一己之力仅仅不足一周时间便端掉整个户部,还找到丢失粮草。
她是立了大功。
李淮处理完户部事情,便与李容瑾道:“沈卿的做风,总是让朕想起一位故人。”
李容瑾乖顺站在台下,恭敬的听着李淮的话,闭口不言。
李淮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便与李容瑾道:“此番沈卿为朕立下大功,只赏金银珠宝难免显得朕小气,如此朕便封你为——长乐郡主。”
长宁……长乐……
李容瑾心中冷笑,他们这些人嘴上说着放过她,可实际上却处处不饶她,抓着一丝故人的影子,便将她强行变成故人。
可,逝者已矣。
长宁已经回不去了。
李容瑾走出御书房时,外面大雨瓢泼,还带着电闪雷鸣,她没有带伞,便站在长廊上避雨。
这时她的头上笼罩下一片阴影,李容瑾还未转身便闻到一股好闻的冷香,转身时便对上裴烬狭长的凤眸。
她愣神:“……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