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夏舒意松开手中的行李箱,试图打开家门口的电子锁,今儿不知怎的,连续试了几次,总是不能解锁。
她将肩上的相机包搁在地上,弓着身子,凑到电子锁面前,拧着眉头,抬起手计划再把手指放上去,再试一次。
“咔。”
还没贴上去,门就被打开。
手指悬停在空中,她愣了两三秒,探出头,“哥?”
“嗯。”
夏舒意扒开门,迈进玄关,从鞋柜中扒拉出自己的拖鞋。
正低头换鞋,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撞在了上方打开的柜门角,“嘶——”
夏舒意吃痛,半蹲在地上,捂住脑袋,半天不吭声,眼泪晕在眼眶,红了眉,但她也没忘记闻淮,“哥怎么就你在家?”
她腾地站起,顾不得疼,面露惊恐,“哥你不会忘记接闻淮了吧!蒋峪说他要开会,拜托你去接的!”
夏舒意从口袋掏出手机,嘴里还念叨:“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闻淮一定会杀了我的!”
夏知衍没看她,走出门外把夏舒意的相机包拿进来放在换鞋凳上。
“他在洗澡。”尾调微微上扬,仿佛在叙述一件极度有趣的事儿。
夏舒意疑惑道:“啊?”挠了挠头,“怎么会在我家洗澡?哥你是不是忘记告诉他,他住你家了吧。”
夏知衍躲避她的目光,眼神落在别处,“嗯,今天公司有点忙,我一时间有点忘了。”他将夏舒意的行李箱拿进玄关,又仔仔细细进行消毒。“我看他今天挺累的,不然你让他先睡你阁楼吧。”
夏知衍熟练地安排,夏舒意站在一旁,仿佛在他们之间,她才是那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啊,那也行,我反正没意见,本来就说好住我这里。”夏舒意无所谓地摊开手掌。
夏知衍倚在墙壁,似在思考。
夏舒意感到无趣,耸了耸肩,“哥,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
夏舒意打小就害怕夏知衍。
还在念高中时,不少人借她之手来给夏知衍送情书,她收了好处,自然愿意帮忙。
结果每次情书连带着好处都会不翼而飞,来送情书的女生都对她避而远之,不再缠着她帮忙,时间长了她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壮着胆子去问夏知衍,那人坐在教室做数学题,轻描淡写地回道:“都还给她们了。”
她气急,声线都颤抖,“都?”
她打小就知道夏知衍不喜欢旁人插手他的生活,可那些送来的礼物中,也有她帮忙折的纸星星,那些人中也有她的好朋友,那些心意全都被丢下了。
夏知衍从题海中抽回,“夏舒意,别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东西上,你的那些朋友真心或是假意,也该好好分析清楚。”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夏舒意一眼,“也别再有下次。”抱着课本走向操场。
夏舒意再也没敢做同样的事,夏知衍最后眼底的威胁,她往后回想都害怕。
她人生十大噩梦,夏知衍必占一席。
夏知衍高冷,不爱说话,从小就是年级第一。家族聚会只要有他在,她就是妥妥的配角,还是那种连最佳配角都拿不上的角色。
她逃似的提溜着箱子回房间,掏出手机给闻淮发了条消息,“小闻子,你跟我哥相处感觉咋样?”
她丢下手机,咸鱼般躺在床上打滚。
“咚,咚,咚。”
“来了!”
夏舒意咸鱼翻身从床上弹起,打开房门,来人是夏知衍。
她失望地撇撇嘴。
“闻淮刚刚洗完澡上楼去了。”
夏舒意懵懵地点了点头,有些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用意。
“我先回家了,”夏知衍轻咳两声,递上一张卡,“前两天我妈打电话跟我说,你被停了卡。这是我的副卡,你先留着用吧。”
“啊?”夏舒意瞪圆了眼睛,整颗飘摇的心被欣喜冲翻。夏知衍跟她住了几年,对她追星这件事一直不冷不热,从不发表看法。
起先她还避让,偶然被夏知衍撞见之后,她提心吊胆了好些天,却没接到父母的通缉电话,她才算放下心来。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夏舒意控制不住情绪,眼睛盯住副卡,龇着牙,“哎呀,哥哥这多不好意思呀~”手却毫不客气,伸出手捧起卡。
双手合十冲着夏知衍说道:“哥哥你以后就是我的天,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西瓜是南瓜,那就是南瓜,我不会让任何人忤逆你,”她猛地抬头,眼里的崇拜快要溢出来了,“你就是我的神!”
夏知衍不吃她这套,“行了,别贫了。”
“闻淮估计睡下了,等他醒了,我来接他回家。”
“好好好!我以后为您马首是瞻!”
夏知衍摆摆手,从客厅拿上自己的外套,一路走出去,步伐有些不稳当。
他站在自己家门口,回头望了望。
夏舒意还站在门口目送他,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眼里的谄媚就差点掉在地上。
夏知衍回到自己家,开了瓶酒。
取出切好的冰球,丢进威士忌中。
冰凉火辣的液体灌入口中,一路向下,顺着食管,直抵胃部。
寒意升腾,握住杯壁的手,冻得发白,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他晚上没吃东西,胃里是火烧火燎。
冰火两重天。
闻淮穿着家居服,从卫生间中走出,雾气围绕着他,半干的湿发,还在往下滴水,碎发遮住眼睛。
被暖气蒸腾而发红的面颊,鲜艳欲滴的嘴唇,水亮亮的。
他不敢再看下去,喉结微动,吞了吞口水。
这些画面不停地在夏知衍的脑海中按下重播键。
仿佛是部卡碟的老式的旧电影,只有短短的几个画面。
一如几年前,闻淮借宿在他家。
也是这样,只是那会儿的闻淮,多了些大胆,远不如现在勾人。
夏知衍两指捏住杯身,仰头猛喝了口酒,将杯子随手放在吧台,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滑了下来,晕成一摊水。
如同他的理智,即将被击溃。
猛地拉开阳台门,薄薄的衬衣不足以御寒,冷风钻进身体深处,混合血液,在身体里流转。
他才勉强算是清醒。
*
早上十点。
闻淮睁开眼睛,从床上猛地坐起,环顾四周,确认了一圈,颓然地倒下。
脖颈间是汗,被子一角是掀开的。
还好这里是夏舒意家,不是英国。
他披上外套,往楼下走。
这个时间点,夏舒意多半还没醒,他站在楼梯上,听到厨房传来声响。
懒猪转世成精准备起床吃早饭了?
他玩心大起,折返上楼,从行李箱里掏出绿色青蛙头套,也不知怎的,当时卖二手偏偏把这留下来,这倒是便宜了夏舒意。
闻淮在楼梯口探出头,确认没人出来,快步走到厨房外,在门口戴上头套,怕发出声音,踢掉拖鞋,赤着脚走进厨房。
头套鼻子部分做得很小,不透气,只有狭小的缝隙露出眼睛,闻淮小心翼翼往里走。
隐隐只看到有人在灶台位置,他朝着那个方向过去。
却发现身高体型都不太对,那人跟自己差不多高,他仔细一看,刚想摘掉头套,对方转过身。
“啊——”
是夏知衍。
闻淮受到惊吓,头套反而更不好摘,他越想摘下,越困住他。
夏知衍见此情景,极快地关上火,紧攥住闻淮的双肩,先安抚他的情绪,“闻淮,冷静下来好吗,我帮你摘。”
闻淮听到这话,没那么焦躁,安心不少,放下双手。
调整呼吸,稀薄的空气钻入鼻腔。
夏知衍轻柔地顺着头套的形状,将它摘下。
重见光明,闻淮贪恋地大口呼吸,他吞了吞口水,向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我以为是舒舒,想要吓他,我没想吓你的意思。"
夏知衍低头笑了两声,闷闷的声音,薄唇微勾,“没事儿。”
闻淮低垂脑袋,他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
夏知衍的视线越过闻淮,冲着后方冷淡地说道:“起来了,就去吃饭吧。”
夏舒意站在门口,从她的视角看过去,闻淮和夏知衍面对面站着,旁边还放着极其不搭的青蛙头套。
她的到来似乎打破了原有的氛围,她有种自己不太受欢迎的错觉。
绿色的青蛙头套实在是太显眼了,夏舒意想不看到都难,她一想就知道,闻淮想要吓她,结果认错了人。
她刚想笑。
闻淮猛地抓起头套,尴尬地冲出厨房,走得太急还撞到了夏舒意的肩膀。
夏舒意转过身,对着闻淮离去的方向,刚想发怒,话到嘴边,忽地感受到身后的灼灼目光,卖乖地凑到夏知衍身边。
“哥,又来给我做饭啦。”
“嗯。家里来人了,你还睡到日晒三竿啊?”
夏知衍将两份煎鸡蛋盛到碗里。
“对不起嘛,哥哥我昨天太累了。”
夏舒意胁肩谄笑,双手捧起碗,故作夸张地凑近闻,“哥哥煎的鸡蛋是全世界最香的煎鸡蛋。”
夏知衍斜了她一眼,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开玩笑地回道:“是钞能力吧。”
夏舒意放下碗,凑到他跟前,溜须拍马,水汪汪的圆眼,真诚地说道:“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哥哥。”
举起左手,“我发誓。”
“好了,端出去吃饭吧,还要和闻淮说搬家的事。”
“是是,我今天就和他说。”
闻淮恰好走到厨房门口,只听到这句话,错愕地立在原地,手臂颤抖,“搬什么家?夏舒意你也不收留我了?”
他眼眶泛红,强忍住情绪。
183的个子,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矮上几分,脆弱易碎。
“我做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