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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7章 刑旁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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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渠原待要再辩,眸光望见地下尚踩不实泥土的人,见秦执微微抬了眸光,似是在同他摇头,又兼赫连钧扒着轿门耳语:“陛下旨意,要刑部同下河道刑房临刑,这是圣意,你我皆不能更改,勿要再多言,回去吧。”

说罢,单手放下车帘,命令道:“起驾回宫。”

赫连渠原趋前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阵,似乎要做些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有做,从此便再也不敢抬眸直视向秦执,避着他尚站不住的身子,将马鞭执起。

烟尘顿起日沉埃,秦执的手臂挂在那小内侍身上,那人高声道:“我听闻你曾是做主君的人,可要谨记着,往后入了内廷司,别再提什么主君不主君的,主子面前,别的人都是奴才,”跟着,身后一名内侍捧上一方木盘,那内侍拎起其中一卷书册,丢在秦执怀里,按着那本书对他说道:“《内廷礼训》,睡不着的时候,翻一翻它——”

话落,招手命身后两名内侍过来,将人架起来,拖着腰扶往旁侧一件覆盖着茅草的小屋里去,黄沙曳过秦执的脚背,被方才那人强硬的力道掼了胸口一把,他被阻滞在胸口处的真气有些上不来,激起来躯体内极不可抑制的咳嗽声音。

身旁那小内侍似乎是想要帮忙,却猛地锤了他后背一下,令原本将欲出口的咳嗽声愈发剧烈了,秦执忍过一阵胸中的窒闷感,偏过头去瞧这人。

“看什么看,欺负人啊!”

左侧扶着他的那名内侍似乎见不得这场面,将右侧小内侍垂着头羞窘认错的脸面尽收眼底,呵斥秦执道:“你是新来的,懂不懂这里的规矩。”

“大哥,都是为奴的......”那名小内侍似乎很想要帮他说话,于是开口道。

“为奴的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他当他还是从前凝王宫里的主子呢!”说罢,这内侍抬脚踹了他的膝弯一下,极痞气地瞧着秦执忍痛时额上冒下来的冷汗,复命令那小内侍道:“快一些,别误了燃锅子的时辰。”

话说罢了,与旁侧那名才做错事的小内侍一同拖着人,将脚步加快了一倍,全不顾秦执方才穿骨的地方再度受创,人究竟忍不忍得住这样错骨之痛,走近门前。

四块长木板拼接而成的门扉外,能往里看见茅草与墙角尚在爬行的几只大个儿的蜘蛛,连同地下吱吱不绝的小白鼠,那里头并没有床,甚而连床板也没有一块,唯有旧时修补漏雨的屋顶所遗留下来的数捆茅草,散落且凌乱地堆在各个地砖上。

秦执得了教训,因体力悬殊,不得已隐忍下来。

到了茅屋,他一路被人拖行在黄沙里的一双小腿上泥土聚集,却没人理会,只随意地用脚拢了拢地上茅草,给铺平了些,便将人丢在地上,撒手离去了。

天际月色溶溶,白霜样落在茅草上,平添了一层柔和,地上的小白鼠似是闻到了些许血腥气息,循着气味寻过来,带着身后八九只不知何名的数爪黑虫,秦执将方才那本书抱在怀里,此刻才放松下来,那本封皮上写着《内廷礼训·第一卷》的蓝底线状书,便顺着手臂滑了下来,摔在茅草旁的空地上。

周遭的细虫们似是被扑面过来的烟尘砸晕了一阵,稍后复试图冲着那本书爬过去,秦执意图起身将书护起来,只微微动了动手臂,琵琶骨被细锁穿锁的地方便沿着方才碎裂下去的骨头渗出血丝来,虫儿们闻到血腥气愈加兴奋,朝着他伤处爬去。

他意图逆转身形,改躺为趴,却奈何仅仅能使出大腿处的力道而终告失败,身旁的白鼠不知是否有心,闻着他髌骨边流下的血气,开始助他啮咬腿上捆绑的细锁。

另有旁的小白鼠紧随其后,分别开始啮咬他身上锁捆着琵琶骨与右侧髌骨的细锁,看似是想要帮他解开禁锢,秦执瞧了一阵,只觉好笑,直到那些虫鼠纷纷沿着黑长的细链子爬上来,排着队想要去啃噬他方才受伤时上臂与膝盖处遗下的鲜血。

长链不禁扯动,动一动,便又渗出一缕鲜血来。

为首的虫子如饥似渴地吮吸着他的血,身后的虫儿们仿佛也饿了许久似的,眉眼立起来,发着狠开始竖起两根触角,向着秦执所伤的血肉进发,小白鼠也闻到了骨头渣子的味道,踩着细链往前快步走去,因心中过急,一路踩死了四五只黑虫。

老鼠脚下的软体虫尸尚在蠕动,却扁成再也无法复原的体貌,只等着去死,老鼠并未理会这群蝼蚁的性命,继续向着目标,往前进发着。

刑部的主官李淑熔接旨,亲自来河道刑房动刑,小内侍们未曾料想到区区一个奴婢的宫刑,竟然能惊动刑部的尚书大人,瞥了眼尚书身旁穿着内廷副使官服的人,无声地垂下头,等着他们的副使李烨大人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李烨穿的是立领官衣,裳绣白鹤,看着很有一副清秀书生的样貌,白着面对左向立着的刑部大人李淑熔一礼,对下首不敢轻易走动言笑的一群小内侍们吩咐道:“将人提出来,押送河道刑房,李大人没有那么多的余裕,紧着点儿时辰。”

“可是大人,这个人......”

“这个什么?”李烨立起眉毛来,有些颐指气使:“刑部大人都来了,不赶紧办差,难道令上官等着咱们的奴婢们,这是礼教吗,是道理吗!”

下首应声的人忙喏喏道:“是,是,是......”

从前架着秦执那左侍者回道:“可是大人,这个人软泥一般,听闻才被禁军处卸了一双骨头,两刻之前才托入刑旁屋,此刻再拖出来,难免又是折磨。”

“我几时见你如此心疼这群奴婢了。”李烨终于压平了的心绪仿佛忽地被惊起了波澜,立声质问道:“你是自己偷懒,还是他当真受不住刑罚了,”接着冷哼一声,笑道:“你们这起子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平素不是赌钱便是吃锅子的,几时当真办过差事,如今见了李大人,非但不依礼行事,还要推脱借口,想延误公差吗!”

那粗人被李烨如此质问一番,面皮上有些受不住,本欲出口反讥,看了眼上首他官服上纹绣的白鹤,那象征仅次于内廷司总管黄勾的鹤图反吓得他一字也不敢说了。

李烨见状,忙转过身来,给李淑熔致歉:“奴婢们疏失,从前便闲散惯了,今次心下又没有个计量,不知这凝州的主君秦氏乃是一个多大的人物,宁肯教人死了,也不愿稍动一动指头的这些个东西,来日我自有训教,还望大人莫怪,”

见有两名小内侍依言去内里将人抬出来,李淑熔摆摆手,示意此事不要紧,又道:“倒说是什么样的人物,纵执宫刑,仍要回到御前复话去呢。”

“大人有所不知,凝州与我中州,素来有些干戈恩怨,这倒不是怕了她凝州的女子军们,只是为了个奴婢,倘若伤及天家脚下的黎庶,实在得不偿失,想来陛下心中也是如此计量,故才教大人下来,一不许这奴婢逃刑,二不许旁的奴婢们肆意磋磨他,令人死在这河道刑房里,无法回去复命。”

“知道了,”李淑熔冷着声应了一句,往刑旁茅草屋望了一眼,便见着人已然给重架起来,复拖着双上肢正往刑房里走,见果真这人的双腿软在黄沙里,如泥水一般抬也抬不起来,不免惊讶道:“是谁执的骨刑,去骨去得这般干净。”

“赫连大人家的长公子,”李烨进前回道:“他虽尚未入朝,毕竟年逾弱冠,身为世家公子,见的世面又多些,自然知悉如何攻人心防,这秦主君空有一腔理想,热血难凉,却不知人心诡谲多少算计,对上那位长公子,自然唯有败下阵来的份儿。”

“如此说,你们是把人哄骗了来,让人自己放弃的抵抗。”李淑熔眼底奇异的神色更浓,瞧向李烨的眼里,有些许鄙夷不解的光:“如此行事,可不是朝官当为啊。”

“大人放心,那位出了名的神出鬼没的颜史官,眼下还在紫宸殿内对策,并无什么眼线残部留在我们这野外之地,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李烨毫不客气地抓住李淑熔衣袖,复一礼罢了,细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只要不闹出什么人命官司,天王老子也管不到执刑的大人,大人临刑也不必留手,肆意便是。”

李淑熔闻他言罢,拿手搓了搓李烨的官袍衣袖,示意清楚了,而后顿了顿脚步,等着那从临刑房里带出来的人来给自己请安。

秦执昏头昏脑地,因方才动弹不得,只得认了命般地数着地上爬上自己铁链子的蝼蚁,百无聊赖,忽地给人拎起一边细链拉直了,牵动他髌骨使得秦执不得不站立起来,复听着才近前来的两名内侍官言道:“刑部的李大人来了,你小心应对,别到今夕出了什么岔子,老子同你这奴婢一道要吃不了兜着走,给自己找麻烦。”

“你同他啰嗦什么!”旁侧一人极不耐烦,斥道:“都是个将死之人了,还要留什么规矩颜面,他这一刀下去,纵使不死还能成个什么全乎模样,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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