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终于走到分岔路口,可是从没有鬼告诉连安,两边的建筑会是一模一样的啊!
晕!难道无间地狱所谓的会伪装,就是完全照搬模仿吗!
连安看着眼前完全一致,重合度百分百的黑色城楼,彻底傻眼了,最离谱的是,就连城门口的鬼守卫都长的一样,穿的一样,实在是傻傻分不清啊。
莫悠然却因为天生血脉的关系,能区分两边的善恶度,很明显右边的恶度要远超左边,因此右边十有八九便是无间地狱,传说中聚集了一众十恶不赦的恶鬼之地。
不过还需进一步确认,她站在此处,闭眼凝神感知着,凌厉的鬼风袭来,夹杂着尖利的鬼嚎狼嚎,吹得她的白袍猎猎作响,在黑色古老的城墙下,她一身的白裙,纤弱的身姿宛若飘荡的幽灵,在全然纯黑的世界中,不仅不显得如烟尘般弱小,反而透出几分诡异的强大。
鬼守卫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莫悠然吸引过去,待察觉到她妖族的气息后,忙不迭的缩了缩脖子,将脑袋藏进了衣襟里,另一条岔路上的“鬼守卫”则两眼微亮,显得跃跃欲试,似乎碍于什么才没有立即上来攀谈。
根据两个守卫截然不同的反应,莫悠然也确定哪一条路通向无间地狱。
“悠然,你知道走哪条路吗?”连安感觉鬼界的温度变化极快,这会儿仅仅过去半个时辰,人却感觉瑟瑟发抖起来,而且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附近有很多视线在暗中窥伺着,那些视线充满着打量,有的充斥着恶意。
这种时刻被鬼监视的感觉,当真糟透了,尤其这里面还有一些罪大恶极的鬼,连安的安全感已经降到了最低,只有靠近反派,才会觉得好一些。
莫悠然微微一怔,看着弱柳扶风似的连安一小步一小步、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满怀信任地问出这一句,她只觉得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小小地戳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痒。
连安她好像很依恋自己?
莫悠然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但多年的残酷经历也不停地提醒她,切莫以貌取人,就像凌云派的小师妹,长的玉雪可爱、人见人爱,可结果呢,还不是表里不一,每次见到自己,都借着套近乎来偷偷吸收自己的灵力。
或许连安也是这样,为了活命而已,才不得不对自己虚与委蛇,实际心里一点也瞧不起自己。
莫悠然刚想移开视线,冷下心肠,这才发现连安一直都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再贸然的做出拽袖子的举动,这究竟是尊重,还是嫌弃?
她略微转过这个念头,而后直接指着右边明明是无间地狱的地方,说:“走那儿,我觉得那是鬼城所在。”
说完,一双眼睛便直直地落到连安身上,等着看她的反应,是相信,还是推拒?是真的不知,还是故布疑阵?
莫悠然等着看连安撕下脸上的画皮,却没曾想,连安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心地道了谢,之后一句废话也没有,哒哒地就往那条错路上走。
徒留一身白衣的莫悠然,怔怔地愣在原地,就像个被人敲了闷棍的傻瓜。
“喂!悠然!快走啊!”
远处传来连安兴奋挥手的身影,还有那一声雀跃的高喊。
殊不知这一幕全被先前几个故意吓人骗纸钱的鬼看在眼里,它们心有戚戚的低声讨论着:“原来妖鬼才是最坏的那个,竟然要置咳血鬼于死地,好可怕啊!”
“你好,能开一下城门吗?”连安走到“黑色城门”前,对“鬼守卫”很礼貌的问。
“当然可以。”鬼守卫明明在笑,可看连安的眼神,就像在看食物,那目光比千年的饿死鬼还要可怕,连安有些瑟缩,心下直觉不对,可鬼守卫看向莫悠然的眼神,却带着浓浓的欣赏,就仿佛在望着自己的同类。
连安瞧见这一幕,又暗暗觉得自己想多了,难得有鬼对悠然如此有好感,这样的鬼又怎么可能是恶鬼呢。
她若是察觉到鬼守卫的余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且障眼法下的鬼眼已经开始暴突,比城门的灯笼还要大之后,大抵就不会这么想了。
就在她们进入城门不久,便被迎面飘来的的白纸覆盖了一脸,耳畔响起无数敲锣打鼓的诡异声乐,还有那一声声高亢的“鬼大将要娶妻了,快来贺喜啊”!
那四处通报的嗓音又尖又利,似远似近,听着毛骨悚然极了!
“哎呀,还差几个新娘,这可怎么办啊!”那高亢的嗓音骤然扭曲起来,仿佛音浪一般,堆叠起来,咋呼的胳膊上鸡皮疙瘩直起。
“找!快找新娘啊!”声音似哭似笑,霎时间从四面八方而来,如狂风裹挟,密不透气。
连安还未见到一丝一毫的鬼影,就已经觉得窒息,早在“还差新娘”这声音出现的时候,街道上的女鬼们都溜的没影了,想必是早经历过这番变故,经验十足。
但她和悠然却是来不及溜了,现在唯有朝后退,连安一回头,却见城门即将关闭,她用足吃奶的劲,把莫悠然往城门边一推,语气又快又急的说:“来不及了,你先撤!”
那扇黑色的大门似乎是阴森森的活物,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想逃离,闭合时吱呀吱呀的破风箱的声音,骤然加快,那融了铁锈挤压摩擦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牙齿发酸。
连安受不了的半捂住耳朵,一边极力的挥手,让莫悠然加快动作,直到此时,她依然以为自己来到的是鬼城,而不是无间地狱。
再说连安那用尽全力的一推,确实让莫悠然离城外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莫悠然本想顺了连安的意,但咳血的女子危急关头舍己为人的奋力之举,实在让她做不出独自一人离去的事情。
眼看着无间地狱的大门即将关闭,只要踏出一步,便是城外,就可以逃出生天,可莫悠然的视线却无法分出一丝一毫在这上面,她全部的目光都落在十几步之外那同样一袭白衣,只是胸前染血的孱弱女子身上。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先走呢?你明明知道你弱小到根本逃不过去……
莫悠然眸色剧烈变化着,许许多多个问题涌上心头,她想开口问一问对方,或直接侵入对方的神识看一看。
连安的白衣微弱到几近被城内黑色的鬼气吞噬,仅仅十几步的距离,就快要看不清了,但就算这样,她也始终挥着手,让自己先走。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容犹豫,莫悠然只是犹豫几息,便听“铛”的一声,无间地狱的大门关闭了。
连安那边,也终于见到了鬼影,不对,准确说是纸影,来到她面前的竟然是二十多个穿红着绿的纸扎人,那纸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大笑表情,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它们的双颊都涂上巴掌大的红颜料,眉心都点着非常明显的朱砂痣,眼睛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漆黑一团,内里仿佛有什么活物在蠕动。
“捉到你了!新嫁娘!你逃不掉啦!”二十多个纸人围着连安又蹦又跳,鼓掌叫好。
还从纸嫁妆里取出一整套粗制滥造的红嫁衣,强行披到连安身上。连安裹着一张皱巴巴的红纸,即将坐上花轿,简直是欲哭无泪。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悠然走掉了,不然就凭反派岌岌可危的黑化值,万一再被刺激一下,岂不是再难回头了。
连安如此安慰自己的下一秒,忽然见到另外一拨纸扎人也蹦蹦跳跳地围着一人走了过来。
天啊,又是哪个倒霉鬼,跟我一样都被捉来当新娘了?连安抱着万分同情的心情,扭头一看,却与莫悠然对视个正着的时候,连安吓的险些把身上的红嫁衣撕碎!
“悠、悠然!你怎么也被捉到了?”连安真是被刺激到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悠然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扭头,冷冷地说:“我没走。”
“你为什么不走啊,原本就我一个,现在是我们两个了。”连安现在的心情,简直能用哀莫大于心死来形容。
不过,悲催到极致,连安总能自己无厘头的找些乐子,比如修真界二婚怎么说,还受欢迎吗?如果二婚不受欢迎,又特别想要伴的话,那就两个二婚凑一块儿,谁也别嫌弃谁。
她自得其乐的想了一阵,果然心情好很多了,不过,能不二婚,谁又想二婚啊,更何况她这是被“强娶强嫁”了!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妥协,即便是鬼界,也不能说不尊重当事人意愿啊!
就在在她七想八想的时候,莫悠然即将被披上同款的粗制滥造嫁衣,连安瞧见了,赶紧双手并用地阻拦过去:“等等!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我们不愿意嫁!”
“不愿意?”四十多个纸人立马高亢的尖叫起来:“为什么不愿意!难道你们不知道咱们鬼大将是多少姑娘鬼的春闺梦里鬼吗!”
“我们不愿意,当然是因为我们不是姑娘鬼了!我和她都结过婚了!一女怎能二嫁!”
连安说的掷地有声,把纸人们全都唬住了,可唬的住一时,唬不住长久,几分钟后就有纸人尖叫的质疑道:“你们说嫁就嫁了?嫁给谁了!把那鬼叫上来看看!”
“我……”连安被堵的一噎,很快一把搂住莫悠然,急中生智道:“我说嫁就是嫁了,我嫁给她了,她也嫁给我了!我们彼此娶了彼此!我们是真心相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