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等食死徒都落网后再做打算吧。西弗勒斯最终决定。

反正和往常一样，唯一被放弃的就是他那一文不值的自由。它嬉笑着又往后跳开一步。

……

嘶，疼。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了他的思考。四肢百骸都在轻微地抽搐。

还是不该掉以轻心，这会麻药劲过了。

多年来疼痛如附骨之蛆爬上他的身体，它如影随行，像最忠实的伙伴，勤勤恳恳地惩罚他。

痛苦在他耳边不停宣告：他就是个废物，只能独自承担痛苦赎罪的废物。

没有人会来帮助一个废物。

但现在有了。想到这里西弗勒斯不禁有些恍惚。他睁开眼睛，捻着手指想。

这是妈妈和莉莉死后的第一次。

之前明明也受过更重的伤，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当时没有别人，自己清醒后不也独自成功包扎好了。

但不可否认，这次波特的及时发现的确让伤口避免了感染。自己清醒过来赶到医院肯定来不及，胃病会进一步恶化。

…或许增强联系的仪式也带来了一些好处？

西弗勒斯近乎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神游。

和救世主合作能极大程度帮助挽回斯莱特林的名誉。没有人会拒绝白白献上的方便之门。巫师世界百废待兴，至少三年内，自己可以不用在任何地方受到过分的为难。

但是，无论如何 ——这不是他能不打招呼自作聪明，一声不吭地完成仪式最后直接把结果扔过来的借口！

西弗勒斯不明白哈利进行仪式的动机。

百合牵系叠加血色盟约不仅条件苛刻，双向绑定生命的效果也只会增加救世主的危险。

他到底为什么选择这个仪式？

或许是有人哄骗他这样做？然而格兰杰小姐新借阅的那本书里有详细的介绍。凭她和波特的关系，这不成立。

也可能是知识粗浅，试验失误？

但他们翻阅过的禁书区书籍杂乱不统一，唯一共通点是都涉及到增强联系类魔咒。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程度差异，而且也不会拿自己做实验对象。

…

目前能设想到的都不成立。不过西弗勒斯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他快气疯了。

救世主突然冲进来，用自己那颗毛糟糟的头抵住他的手，眼泪稀里哗啦，泪汪汪地开始念叨。

什么“你终于醒了”“当时快把我快吓死了”“我刚刚出去见到马尔福在这实习不过他好忙”“以后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我好担心你西弗”。

西弗勒斯被哈利像他教父那只黑狗一样似的发情表白吵得头疼，对方巨大的喜悦撞得他几乎心脏发痛。

…等等，什么？西弗？

救世主已经单方面认为自己已经和我熟到这个地步了吗，居然宣布开始称我为西弗？！

西弗勒斯还没来得及回应，医生和护士又走进来，开始向他讲明病情。

世界终于清静。西弗勒斯只得暂时压下报复蠢狮子的念头。

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算了解，他心情不错地耐心听医生列下一长串身上出现的病症。

核定符实后，他得到一张新医嘱，包括但不限于严格控制三餐时间，忌口，睡眠时长，每日不得超出的预定活动量，以及在灯光下五光十色的魔药和治疗药物。

听听，多像是瘫痪在床需要护工的植物人。西弗勒斯听到这里还能自嘲。

但这还没完。

医生告知西弗勒斯，由于他过去不遵医嘱的累累罪行，医生认定他需要一位监督人监督他的日常起居，每日向医生报告情况。

——“关于这个，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人选。”

医生说到这里突然转折。

他平淡地叙述道：波特先生先前在他昏迷时出病房，单独找到医生，表示很乐意接过这个监督任务。

救世主的人品毋庸置疑。他把斯内普先生送过来，显然与病人关系亲密。

特地找医生问病情，看起来对病人非常关心；

再加上他主动透露自己现在和病人共同居住，很方便；

又踊跃自荐，主观意愿积极。

总之，哈利·波特是非常、非常合适的人选。

所以，

最糟糕的是，他已经和医生谈好了。

合约生效，不可反悔。

医生现在是来向他通知的。

而且现在消息估计已经散布出去了。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得出结论。

医生两边的护士听到这些脸上不仅不惊讶，甚至还露出羡慕的神色，自以为隐晦地在他和波特之间来回打量。

哈利·他妈的·救世主·波特。

———

哈利其实有些忐忑。

虽然监督的决定是自己单方面定下，但也是为了西弗勒斯的安危着想。他为此应该不会特别生气吧。

哈利试图通过仪式感知对方的心情。医院之后他就按照仪式使用资料把自己这边的共感度调大了，现在双方几乎算得上共用一个情绪。

哈利感觉对方此时仿佛喷发岩浆的活火山。

应该……吧？

第二天哈利回到学校。他把事情告诉了罗恩和赫敏。是的，他决定这次不支开罗恩。

对方听到他的心愿后滑稽地张大嘴巴，用像突然看到一只蜘蛛似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多年好友：

“兄弟，说真的，这不是什么逗我的新型恶作剧吧……？我以为乔治用速效逃课糖装死吓妈妈已经玩得最大了。哈利。”

他干巴巴地评价。

好在罗恩最后没说什么，尽管动作像麻瓜机器人被抽掉机油一样僵直，他还是答应哈利保守秘密。

这让哈利对他更愧疚了。

梅林，他和赫敏竟然瞒了罗恩这么大一件事足足十五天！

福灵剂般的黄金生活还在继续。

哈利每天上课，瘫在休息室的沙发消磨长长的没课假期，中间抽空复习一下N.E.W.T.S的课程，晚上回蜘蛛尾巷帮赫敏划阅读清单。

暖洋洋的生活泡得他骨头发软。

如果不是仪式另一边传来的自己都快习惯的沉重，他或许真的会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他再也不用整日为自己的命提心吊胆了。现在画像里的的邓布利多会串门胖夫人找他品尝零食，老顽童最近迷上了新出的比比多味豆东方水果口味。

他现在还能用报纸盖掉教父卧室里贴的火辣泳装女郎海报，而且他不会听到教父向他怪叫“嘿！哈利！”

——为此他难得听到沃尔布加夫人对他的称赞。

不过摩托车照片就算了。那还挺酷的。哈利漫无目的地想。

哦，还有西弗。

教授对他的态度更差了。

——嗯，我最终还是成功了一次。

哈利的心情更加愉快。

现在他坚持监督斯内普的日常起居。教授再醉心于知识和魔药，时间一到也得被他软磨硬泡拖回去休息。西弗勒斯现在又不能攻击他 ，仗着他们之间的体型差距，这项工作其实非常容易。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威胁他危害救世主安全。这对斯莱特林的战后名声可是雪上加霜，双向绑定生命的仪式可不是说说而已。

仪式成功后的第一周他有生之年头一回从扫帚上摔下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话说他是不是从这暴露的？

即便出于责任，现在再加码救世主的生命安全，西弗勒斯必须照顾好自己。

哈利可不想哪天听说教授因为过劳突然离世。

在他的照看下，西弗勒斯的健康慢慢好起来。

生命的活力如阳光亲吻过他身体，苍白的皮肤上泛起一丝血色，说实在的，罗恩都说他现在看起来不那么像阴沉沉的老蝙蝠了。

真幸运。

但事实上，

再好的福灵剂也有效果终止的时候。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哈利绝望地想。

———

一小时前。

西弗勒斯今天的一项重要日程是向来霍格沃茨的魔法部官员麦德内斯·格罗瑞先生汇报救世主情况。

魔法部当时同意他作为与哈利·波特共同居住的保密人时提出，鉴于二者过去不算友好的关系，西弗勒斯需要定期向魔法部任命的专员报告波特先生的安全。

“午安。斯内普先生。”格罗瑞从壁炉出来，火光映衬着他髦卷的棕发。

格罗瑞个子很高，永远带着笑意的蓝眼睛极有亲和力。魔法部的姑娘们甚至开盘，赌谁能最先拿下这位美人。

“你好，格罗瑞先生。”

又一个吉德罗·洛哈特。他甚至也是个拉文克劳。

格罗瑞家族盛产滑头，和谁都是一副笑脸，毫无破绽的表面功夫和细致入微的钻营才能值得称赞。

但面前这位是个例外，是个空遗传一副相貌，脑子却没跟上的草包。

听说他上学时每次作业都需要找人帮忙。

“哦，嗨！好久不见，这里真是暖和，梅林，完全看不出这里是斯莱特林的地窖！”

青年快活地脱下礼帽，像头进入人类木屋的棕熊一样大摇大摆地四处张望。

西弗勒斯非常烦这种没礼貌还没聪明才智的草包。在他看来，那张漂亮的脸皮不过是草包表面遮丑的颜料。

所以他选择不着痕迹地放空。

西弗勒斯想，不出自己所料的话，几句寒暄功夫后，麦得内斯就会迫不及待要求听斯内普汇报，试图挑字重新遣词给他扣上例如“为妥善保护救世主安全”“渎职的斯莱特林”的帽子。

果不其然。

他甚至连五分钟都无法等待。

但是梅林，他的话术和喝醉的蜘蛛织的网一样简直错漏百出。自己稍微一绕弯他就像实验小鼠跟着跑道跑走。他的话术是自己见过最低劣的把戏，令人裤脚沾上泥点似的不快。

西弗勒斯很烦躁。

魔法部就是派这样的傻子来试探斯莱特林的吗，他愚蠢的头脑像发霉的面团一样黏黏糊糊。

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决定评价一下对方高超绝妙的滑稽表演艺术。

西弗勒斯两片薄唇分开，第一个单词含在喉间。音调尚未发出，突然，麦得内斯高大的身躯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