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丽君要去国外参加学术讨论会,拜托邻居照顾商凝一些时间,邻居欣然答应。
商凝不像别的孩子喜欢闹腾,被邻居带到草坪上也不和别的孩子带在一起,经常一个人坐着看天、看树,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两天之后,邻居有点怀疑这孩子的智商。
“诶,你不是不喜欢商丽君吗?干嘛帮忙带她的小孩?”长裙妇人坐在长椅上,看着角落里的商凝。
“商丽君现在这个男朋友是我儿子导师。”短发妇人答道。
“他俩能结婚吗?”长裙妇人又问。
短发妇人冷哼一声,“我看悬。哪有男人能受得了自己女人养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商丽君上一个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甩了她。”
“这小孩和她不是姑侄关系吗?说清了不就好了。”长裙妇人说。
“你真信啊?!”短发妇人惊呼,“这小孩可是商丽君手把手带大的!我看就是她跟男人的野种!看起来文绉绉的,平时瞧不起咱们,这么老了都没男人要。”短发妇人吐槽完商丽君,又给长裙妇人建议:“你也别让你女儿读什么硕士了,最多研究生毕业就行了。书读多了,人也傻了。”
长裙妇人呵呵地赔着笑脸,冲商凝拍拍手,“丫头,来奶奶这儿!”
长裙妇人拍了好一会儿,商凝才跑到她们面前,“不管怎么说,幼子无辜。”
“那倒是,可怜这小丫头了。”短发妇人给商凝编着头发,“你说,这丫头总是不说话,是不是有点傻?”
谁料,商凝突然转过身,小小的巴掌打在短发妇人的手臂上,面无表情。
“呦!不傻么!”短发妇人像发现了新大陆,抱胸看着商凝:“还挺有劲儿。”
“人商丽君是博士,带孩子能傻到哪去?”长裙妇人说。
“切。”
长裙不理会短发,对商凝说:“会不会骑自行车?”
商凝摇头。
“你看,哥哥姐姐们在学骑自行车,咱们也去学,回来给姑姑一个惊喜,好不好?”
商凝扯着手里的树叶,然后点头。
“奶奶!这是我的车子!!”小男孩闹着。
“这是我花钱买的,是我的。一边去,去去去。”长裙把自家十岁的孙子从自行车抱下来,“丫头,来!”
商凝跑过去,自行车太高,短发把商凝抱上去,“扶着把手,用脚蹬。”
长裙在后面扶着,几个回合下来,商凝学得差不多了。长裙试着松手,商凝骑得慢,但也骑得稳。
商凝正准备绕着公园骑,小男孩突然窜出来,狠狠踹了自行车一脸。商凝突然失去平衡,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你这死孩子!干什么呢?”短发训斥着小男孩。
“那是我的自行车,她凭什么骑!!”小男孩大喊大叫,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疼爱自己的奶奶突然偏心商凝,眼泪在眼里打转。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商凝号啕大哭,长裙迈着不稳地步子赶到商凝身边。周围都是熟人,商凝的哭声越来越大,短发呵斥着:“不许哭!”
没用。
“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你在哭我们也不要你了,把你赶出去!我告诉你,你姑姑也不喜欢你!你丢了可没人着急!没人会找你!”短发装出一副气势。
“没人要!没人找!”小男孩在一旁狐假虎威,逮着关键词重复。
商凝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吓唬她干什么,她还那么小!”长裙呵斥短发。
“要像你那样哄,还不知道哄到什么时候。”短发对于自己的做法很满意,“我可不想商丽君给我儿子使绊子。”
商凝跌坐在地,两个老妇人和小男孩直直地站着,挡住了商凝的阳光。
短发在商凝回去前,三令五申,“不许和你姑姑说,知道吗?”
商凝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商丽君回国后接商凝回去,短发把商凝狠狠夸了一顿。二个成年人彼此说着客套话。
商丽君站在楼下,居高林下地看着商凝,一脸严肃:“没有给人家添麻烦吧。”
商凝不懂什么是“麻烦”,她觉得应该没有。
商凝摇头又点头。
商丽君叹了口气,说:“回去了。”
商丽君肩上背着一个包,两只手空着,但她并没有牵着商凝。商凝跟在后面走着,回家的那条路好像没有尽头,商凝一直走着。
那年,商凝五岁。
商凝到了上学的年级,商丽君再次搬家。学钢琴的孩子太多,她更想让商凝学小提琴,费了不少功夫才请到了附大的老师,给商凝当私教。商丽君觉得商凝这孩子比同龄孩子懂事太多,照顾起来省了不少事,她也有更多的时间专注于自己的科研。
这天商丽君从实验室出来,看了眼时间,她该去兴趣班接商凝了。
“小丽!”
琴行门口,商丽君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自己曾经同学,现在已经做家庭主妇了。
“那也来接孩子吗?”女人问。
“嗯,接我侄女。”商丽君说。
“走,一起。”女人说。
商凝和岑莜一前一后出来,岑母牵着岑莜,对商丽君说:“这是你家小孩啊,真可爱。”
“我侄女。”商丽君晃了一下商凝的胳膊,商凝明白商丽君的意思,对岑莜规规矩矩地说:“阿姨好。”
岑母弯下腰,冲她挥手,“你好啊。”
商丽君回到家,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练字的商凝,她突然发觉:这孩子好像没有同龄的朋友。她在和岑母的攀谈中得知,原来商凝和岑莜早在一家琴行学琴了。
岑莜这小孩应该是不差的,应该可以做商凝的朋友。
只要是商丽君有空,她就把岑莜母女约出来玩。商丽君觉得小孩子嘛,多见几面就熟了,但岑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开朗,商凝就更别提了。这两个小孩还是在一场合奏比赛后熟络了起来。
每年春天,学校都会组织春游野餐。
商凝和岑莜坐在树阴下的草坪,岑莜拿出准备好的食物。商丽君不会做饭,让商凝带了很多水果。
这里就她们两个人,不像别的孩子三五成群。
“那是,我都是我妈妈做的!”商凝身后的一个双马尾孩子得意地炫耀着,“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小孩子的高兴很简单。
“你妈妈好厉害。”蘑菇头说,又指着另一个餐盒,“你做得好丑。”
“那是因为我和我妈妈玩捉迷藏,我妈妈找到我了。”双马尾道,“我都躲在衣柜里了,还用衣服遮住了自己,还是让我妈妈找到了。”
蘑菇头说:“大人比我们小孩聪明,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会更聪明。”
……
几个小孩天马行空地聊着,好不快活。
岑莜拿着花环,一个小男孩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来找她:“岑莜,我们一起去玩吧。”
“不要,我要和商凝待在一起。”岑莜的声音十分稚嫩。
“我妈妈都告诉我了,商凝的爸妈都不要她了。你别跟她玩……”小男孩话还没说完,岑莜直接将花环朝他脸上扔去。
“你滚开,我不要和你玩!”
被砸的小男孩哇哇大哭起来,“我要告诉老师,你打人!你还骂人!”
岑莜毫不胆怯,“我也要告诉老师,你骂商凝!我还要告诉你爸,你昨天没写作业!”
小男孩放下几句“狠话”,灰溜溜地逃走了。
岑莜跑到商凝身边,指着刚才的小男孩,说:“商凝凝,你不要和他玩。他人可坏了!”
商凝点点头,“哦。”
商丽君和岑母十分忙的时候,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自家孩子放在一块儿玩。岑莜和商凝每次各玩各的,两个小姑娘都挺擅长自娱自乐的。
这天,商凝看着衣柜,带着自己的小被子就钻进去了。关门时,岑莜跑进来问:“商凝凝,你干什么呀?”
“我听人说,问捉迷藏的时候,钻进衣柜会被妈妈找到。”商凝说。
“真的吗?”岑莜说着便钻了进来,“爸爸能找到吗?”
“不知道。”商凝把自己的小被子盖在岑莜身上。
“我都快一年没见到我爸了。”岑莜靠在商凝旁边,打了个哈欠。
“才一年。”商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商丽君去接商凝时,岑母惊慌失措,“找不到了!!该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了吧?!”
“你先别哭。”商丽君安慰她,后背汗毛竖起:“带我去卧室。”
商丽君打开主卧的衣柜,没看到商凝,心里也发毛。“你们家小孩有自己的房间吗?”
“有有有!”岑母奔到岑莜房间,学着商丽君打开衣柜,心里的石头落地。“还好还好。”
二人把自家的孩子抱出来,商丽君忍不住吐槽:“肯定是商凝的鬼点子。在家的时候经常睡衣柜,我怎么说她她都不听。”
“真是的,好好的床不睡。”岑母把两个房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岑母看看岑莜,又看看商凝,问商丽君:“小丽,你这做姑姑的也太仁至义尽了,为了这小孩连婚都不结。”
“哪有男人能接受自己老婆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商丽君拍着商凝的胸脯,眼里夹杂着愁绪和无奈。
“再说了,她已经十二岁了——不小了。我谈对象从不带回家,家里有男人不放心。”商丽君说,“我还有很多道理没教她,再等等吧。”
岑母点头,安慰她:“合适的总会出现,不急。”说着便回忆往昔,“我当年不也爱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到头来还不是断了。后来遇到孩子她爸,不也过的挺好的。”
商丽君突然一脸八卦的样子,“你知道吗?夏天的时候,要不是商凝,我说不定就死了。”
“我知道。听说是商凝用花瓶把那人打晕了。”岑母说。
商丽君有节奏地拍着商凝,一字一句地说:“我当时就和她说,别试图自揭伤疤,让别人来爱你。结果这小丫头说,姑姑,你才知道吗?”
“哦吼,小大人啊。”岑母说。
“这孩子早熟,养起来没那么费劲。”商丽君欣慰地说着。
岑母:“当初送她俩学散打真没错。”
商丽君难得有这么松弛的时候,空调房里是家长里短,窗外的冷风卷起枯叶。
夜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