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彝想买民宿酒店这事儿，老耽持有一点意见。当他得知，买的还是赵利翔的民宿酒店，老耽忍不住发火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你明明看透了赵利翔是什么货色，还跟他做生意？买民宿，你手里有那些钱吗？你投钱进去，投在一个佰云村这个人流量这么小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本还是未知。”

“我知道……但是这样做有出路。现在看不到收益、看不到成绩，不代表过几年看不到，国家都在大力支持这个，它怎么可能发展不起来。”

老耽一拍桌子，一向稳重的他也开始比谁的嗓门儿大，“肖秉彝，这条路是很好，但风险太大，你承担不起！稍有不慎，你这些年干的，全都白搭！非但一个子儿不剩，你自己还得赔进去！”

“咱们现在已经走不动了，你没发现吗？绒花卖不出去，时间越久，咱就越赔钱！这个时候，除了找新路子，还能怎么办？”“再说了，”肖秉彝皱着眉头，“我一个孤家寡人，什么后果承担不起。”

顺子：“都别吵了，哥，耽哥也是为你好。”

小松知道肖秉彝的脾气，他决定要做的事、认定的理儿，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跟顺子老耽不一样，问道：“买民宿，要多少钱啊？”

肖秉彝：“一百多万吧。”

小松：“钱够吗？差多少？”

肖秉彝这几年做电商的积蓄能覆盖一半左右，加上他父母去世前给他存的钱，还差个五十来万。这部分，他可以贷款。毕竟这民宿酒店是他想要买的，老耽反对他做这个，那也不能拿大家的钱花在这上面。

“还差个五十多万，装修已经装修好了，就等着买进家用电器，散散味道，然后把游客吸引进来，投入使用。”

肖秉彝转身看着老耽，他已经气呼呼地回了房间。顺子回头看了看他俩，决定跟去老耽房里劝劝他。

这场争执过后，早上起床，老耽直接去了早餐店里吃油条喝豆浆，肖秉彝做的饭一点都没碰。吃完饭就去忙直播了。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俩人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肖秉彝憋不住了。他去小卖部买了一箱啤酒，推开房门，见老耽靠在摇摇椅上看书，他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身旁，还好脾气地把易拉罐扣子打开，递到他手里。

“行啦，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是气我一个人承担所有后果，气我不顾成本不顾风险就做决定。尤其是还不跟你商量，这不是典型地把你们仨当外人嘛！”

老耽只顾着喝酒，不说话，不理人。

“不理我？好你个耽承旭，咱哥俩的情谊，难道因为这件事你就要跟我断了不成？”

“我知道前期要花很多钱，但是咱刚开始做电商的时候，不也花了很多钱吗？那时候，不知道能走多远，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就一股莽劲儿往前冲，咱现在不也做成功了吗？”

“后果我承担得起，背水一战，要么功成，要么身死。跟我在一块这么久，我想做的事儿，哪一件没做成？这件也毫不例外。老耽，你信我。”

老耽：“……”

“不是，还没把你哄好啊？行，耽承旭，你厉害，你就是哥这么多年，唯一哄不好的男人。”

老耽噗呲一声就笑了。

“哟，笑了，笑了好啊，干一个。”

瓶罐相碰，老耽开口：“我知道你在找出路，也知道你压力很大，带着三个兄弟回村里创业，业绩干不好，对不起兄弟几个。但你别逼自己成不？我见你这样，一点欣慰没有，反倒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行行行，我知道。那咱这算是……和好？”

没等老耽作出反应，肖秉彝抢先说：“我不管，你喝了我的酒，那就是和好。想赖账除非你吐出来。”

老耽：“……”

“你这个嘴、这个脑子，有时候真想给你打一顿，拧下来！”

“和好了？”

“好了！”老耽不耐烦。

肖秉彝拾掇拾掇没喝开的酒罐，拎起来起身：“行，酒我拿走了，你早点睡哈。”

老耽：？

“你这是给我例行公务来啦！”

“哐——”回应他的，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除此之外，没了。

老耽：……

肖秉彝洗漱完，回到自己床上。被子香香的，还带着阳光的温暖。他在里面滚了滚，翻个身，舒口气，关上灯，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睁眼醒来的时候，看到面前熟悉的三张人脸，以为是他还没睡醒，闭上眼，再睁开，这帮人还在。

“干嘛啊？大清早的，你们都起这么早？”

小松：“兄弟们，把他给我抬到客厅去！”

肖秉彝：“什么玩意儿？抬哪儿？！我靠！”

小松和顺子拖拽着肖秉彝的胳膊，老耽提着他的一条腿，把人弄到了客厅沙发上。

他们三个大手一挥，三张银行卡被拍到木制茶几上，清脆响亮，把他脑子里的浆糊全给拍了出去。

“这是，几个意思？”

老耽：“民宿啊。”

顺子：“哥，我支持你。”

小松：“哥哥，弟弟不想让你为难。你别去跟银行贷款了，那玩意儿还有利息，这些都没利息。”

肖秉彝：“你们，都同意了？”

老耽：“哥几个都商量过了，你的眼光毒辣，脑子好使，就当把钱投到里面入股，搞电商咱一块儿搞了，搞得还这么好。既然你想搞民宿，那咱就一起搞起来！”

顺子、小松：“搞起来！”

肖秉彝怔怔地看着他们，话语哽咽在喉，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道不尽他此时的心情。他只说了句：“我会把它做成，一定会，说到做到。”

*

一个团队，劲儿往一处使，肖秉彝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他先是把方案做出来出来，和大家一块儿开会。而后又回了一趟榕城，找律师做了公证，把各种手续办好，返回了佰云村。他货比三家，购入家电、买盆栽，把当初赵利翔在绒花作坊的订单用在了民宿里。还有那7万块，一块儿还回来了。有肖秉彝在，赵利翔那个老秃驴他赖不了账，因为肖秉彝比他还赖。

房子不是肖秉彝一个人的，是四兄弟这个团队的。

一共是三座宅院，分为上下二层，还带个院子。这附近有棵大榕树，很多人在榕树下面做生意，有老人，有小孩儿，有游客，还有几只流浪狗流连其间。

天气越来越冷了。等开春，民宿酒店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钟灵毓把她在网上买的厚衣服、厚被褥之类的东西整理了下，去到林阿奶的家里，把该换的换上，等新年，图个喜庆。除此之外，她还专门把房子从头到尾给收拾个干净。

林阿奶感激她，不让做这不让做那，但是架不住钟灵毓又轴又犟，她拦不住。

“丫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萍水相逢的，林阿奶不知道怎的就接收到这份来自陌生人的、浓烈的善意。

钟灵毓原本想说：因为只有女人才会心疼女人。但是，又怕林阿奶觉得她这是施舍，心里不舒服。话到嘴边，她说：“我看见您觉得投缘，您跟我阿奶很像，就想对您好一点。”

林阿奶眼眶酸了酸，忍住没哭。“早些年，我女儿还在世的时候，她每年都会像你这样来给我收拾屋，买这买那。现在，好些年不见她了。”正说着，狸花猫上前去蹭了蹭她。“这只猫，是我女儿去世那年我养的，我还以为，是囡囡在天上看我可怜，这才变成一只猫回来陪我。”

“转眼间，它也老了。”

“阿奶肯定能长命百岁。”

“哈哈，不用长命百岁，活那么久干什么。”对她来说，活着已经够辛苦了。现在支撑她的，不过就是她的两个孩子。

大儿子明年就能出来，她只要活到那个时候就行啦。不能活那么久，不然也是拖累孩子。小儿子现在的生活不错，有两个女儿，也都上初中、上高中了。在大城市工作，除了辛苦点、累点，已经不需要她帮忙了。

现在的药钱都是小儿子在出，林阿奶知道自己的身体，心脏病、肺病，各种大大小小的病加起来，够拖累人了。

“秀秀，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林阿奶挣扎一番，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所以才提出这个请求。

“林阿奶，您说。”

“过几天，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见见我大儿子。”出于她的身体原因，一月一次的探监，她常常半年才能去一次，今年的身体情况越发糟糕，她害怕自己等不了那么久，想在死之前，再去看一眼他。

“我存够了一些钱，想亲自去交给他，还想给他送些厚衣服，要是你不方便，也不要紧、我、我…… ”她手足无措，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钟灵毓拒绝也没有关系。

“方便的，阿奶。”钟灵毓朝她温柔地笑笑，安抚道：“等您开好证明，收拾出东西，我带你去。”

她面前这个矮瘦的小老太，抖着瘦弱的肩膀，不争气地哭出声，“谢、谢谢你。”钟灵毓仿佛在那一瞬间，清晰地看清了她那憋闷了许久的思念、苦痛、孤独与伤悲。

这些情感，如箭一般，射击到她的心窝处，让波平如镜的水面泛起波涛大浪，将她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