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卡米利亚十分不解，她不明白刚刚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塔瑞尔就改变了想法。

卡米利亚下意识地看向莱戈拉斯。

出乎意料的是，莱戈拉斯这一次并没有站在她这边，而是赞同塔瑞尔的说法：“她说得对，你应该留在这里。”

卡米利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达成的协议？

迎着卡米利亚谴责的目光，塔瑞尔快速解释道：“虽然陛下并没有对你做出惩戒，但这并不代表事情已经过去，这一次跟以往不一样，如果你继续违抗命令，恐怕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

塔瑞尔跟随精灵王多年，她深知国王的脾气，别的事情都可以容忍，但与矮人扯上关系的事情是为数不多瑟兰督伊极其计较的部分。瑟兰督伊没有当场处罚卡米利亚，并不是因为他宽容大度或是愿意放过此事，极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更加严重的后果——她要面临一个更深重的惩罚。

如果说一开始塔瑞尔听到奇力的事情乱了阵脚，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可等她冷静下来很快就想到了这件事，它非常严重，与以往全然不同。

关押的囚犯逃脱、奥克大军深入王国、守卫统领玩忽职守……每一件都是踩在瑟兰督伊的底线上。只要他还想继续维持王国的稳定，那么这就绝不是一件能够简单了结的事情。

莱戈拉斯紧接着说道：“负责带领队伍追杀索林一行人的亚兹奈格是阿佐格的二把手，他们手下统领着北方所有的奥克，他们的队伍远不止闯入森林的这一支，还有阿佐格的孽种——波尔格带领的座狼。”这是从被瑟兰督伊杀死的那个奥克嘴里问出来的，一旦波尔格的座狼队伍与亚兹奈格汇合，只怕矮人凶多吉少。

卡米利亚听明白了，他们想让她留下来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担心瑟兰督伊的惩罚，另外则是对她安全的考量。这都很有道理，她也能明白，但是，他们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

“如果我不跟你们一起去，就算你们找到了奇力，谁来给他治疗？”卡米利亚出乎意料地冷静，她语气平静地反问站在她对面的两位精灵。

塔瑞尔似乎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她说：“我已经问过多尔奇，有一种草——‘阿茜拉斯’，它可以化解黑暗咒语，再加上精灵魔法，就可以治愈奥克之箭造成的伤口。”

原来他们连解决办法都想好了。

卡米利亚忽然失去了语言的表达能力，她的嗓子有些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莱戈拉斯和塔瑞尔离开。精灵们是伊露维塔的杰作，他们容貌俊美、举止高贵、身材修长、体格强健、灵巧聪慧，跟人类截然不同，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企及。

卡米利亚本应该感到沮丧，但她并没有。

她并没有执意跟随莱戈拉斯他们前去长湖镇——矮人木桶漂流的终点，矮人们要穿过长湖镇，才能抵达孤山。卡米利亚跟随多尔奇学习过一段时间，所以知道那个名为“阿茜拉斯”的草是什么，人类把它叫做王箔草，它在森林里会有分布，但在长湖镇很难找到，因为那里的人们并不把它当做食物或者药材。

精灵手上是没有这种草的，它们需要在还新鲜的时候才能起作用，采摘下来一旦干枯就失去了效力。

卡米利亚祝福奇力足够好运，希望在塔瑞尔去往孤山的路上就能找到“阿茜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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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星辰织就的华服穿在瑟兰督伊的身上，与之前宴会的华服不同，瑟兰督伊换上了银甲。与之前不同，瑟兰督伊手里拿着的不再是装着美味葡萄酒的酒杯，而是他锃亮的佩剑。

瑟兰督伊正在擦拭他的佩剑。

卡米利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的脖子处升起，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精灵王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My Lord.”卡米利亚行了一个非常隆重的礼，她很少这么做，以至于瑟兰督伊停下来瞥了她一眼，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居然还敢来找我。”瑟兰督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躲着我走，直到我派人去召唤你。”他没有立刻惩罚她，就是想让她感到不安，她只有学会害怕，才能学会在做事情之前多想想后果。

卡米利亚抬起头，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我请求您放我出去，我要去长湖镇。”

瑟兰督伊的长剑猛地抬起，寒芒从卡米利亚站立的方向划过，最后回到刀鞘里。

“你确实胆大妄为。”瑟兰督伊冷笑，“以前还是背着我偷偷施行，现在已经肆无忌惮地摆到我的面前来了。卡米利亚，你以为国王的尊严能够容许你这样践踏？”他才刚刚下达的命令，她居然敢这个时候来让他收回指令。

“我不知道奥克在追杀矮人，否则我不会帮助他们逃去长湖镇。”卡米利亚已经反思过了，如果她知道索林身后会跟着这么多麻烦，她一定会慎重选择并调整她的计划，起码不会让矮人将危险带到长湖镇，“奥克和座狼不会顾及长湖镇的人类，他们会因此陷入危险，必须有人给予人类警示。”

虽然红鱼酒馆的曾经的故人都已经逝去，但她与长湖镇的友谊并未全然断绝，在她的影响下，甚至精灵王国的部分美酒都是出自红鱼酒馆的酿制。她不时会去往长湖镇，采买一些人类的物品，那个小镇是她唯一与人类生活的关联，她不想让它在黑暗的侵袭中覆灭。

她本想跟塔瑞尔一起出发，除了救治奇力之外，她也想告诉长湖镇的人类危险将至，他们需要做一些防备。仅靠湖水是无法阻挡奥克的，他们还需要增加巡逻的卫兵，组建起能够抵抗的队伍。

但当莱戈拉斯站出来与塔瑞尔一起反对她的时候，卡米利亚突然就失去了力气，她如果坚持，可能他们会改变主意，不过她那一刻选择了放弃。

没有关系，她自己会去的，她自己也能去。

卡米利亚这样告诉自己。

“矮人的死活跟精灵有什么关系？”瑟兰督伊不为所动，“长湖镇自然有人类军队，如果奥克出现，镇长会解决的。”用不着她去充当英雄。

“可是他们会受伤，甚至会死……”卡米利亚觉得这件事情她要负一半的责任，如果不是她说服塔瑞尔，把矮人放走，那么矮人现在还呆在地牢里，奥克就不会去到长湖镇，那么人类就不会遇到危险。

卡米利亚说：“我已经想过了，我愿意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

“哪怕这个代价是被放逐？”瑟兰督伊终于说出了那个最严重的惩罚，他曾经无数次想要将它付诸实践，但最终还是放弃的结果。

被放逐……

卡米利亚闭了闭眼睛，她忍去了将要涌上眼眶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却很平静：“是的，哪怕会被……被放逐……”

瑟兰督伊站起身，他好像低估了这个人类的勇气，她好像真的拿出了全部的决心，哪怕听到了这样的结果，她的眼神不慎露出犹疑、害怕、恐惧，但她还是坚定自己的选择。

这让瑟兰督伊对她另眼相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瑟兰督伊放缓了语气，他难得如此温和并且耐心，“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魔法河将会阻拦你的去路，地宫的大门从此不再为你开启，你会在靠近地宫之前迷失方向，密林将永远驱逐你。”她不再是精灵王国的一员，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卡米利亚笑了笑，那个笑容苍白且微弱：“那我能带走我的大角鹿么？没有我在这里，她会不习惯的。”她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瑟兰督伊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逝去了，带走了她的一部分鲜活和欢乐，他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莱戈拉斯？”莱戈拉斯身为密林王子，他有他应该肩负的责任，卡米利亚一旦离开密林，只怕连见到他的机会都很渺茫。

卡米利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故意不去想这个事情。

她没想到瑟兰督伊会如此明确地将问题摆到她面前，之前就算谈到这件事，他们大多时候都语焉不详，尽量不要将话说得太明白，也避免将事情说得太绝对。只能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对话很容易就脱离既定的轨道。

“我没有放弃。”卡米利亚没有选择隐瞒，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么她也没有太多需要隐瞒的东西，“我只是发现，或许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

她从前一直在等待，等待莱戈拉斯有一天能够发现路上已经有鲜花盛开，但当种子终于萌芽，她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如她所愿。似乎发展的方向正朝她最不希望的地方走去了……

精灵一生只会对一个人产生爱慕，他们只会选择一次伴侣，就算失去了对方，他们也不会再找第二位情感寄托（除去唯一的一位特例，其他的精灵都是这样）。

虽然谜底尚未揭晓，但她好像突然失去了揭开的冲动。

就像一直被关在盒子里的猫，只要不打开，那么她仍有一半的胜算。

“你失去了勇气。”瑟兰督伊语气重新变回熟悉的冷淡，“拔剑之前失去勇气，就等于向敌人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