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茹曼在一个月之后终于到达了洛丝罗瑞恩。他本来可以来得更快，但送信的大鹰拒绝让他搭上鹰背飞到洛丝罗瑞恩。

萨茹曼赶路期间，洛丝罗瑞恩的精灵们轮流值守，盯着多古尔都的一举一动，并趁机截杀了部分奥克、蜘蛛和座狼。精灵队伍由哈尔迪尔带领，莱戈拉斯、塔瑞尔和幽谷双子都在其中，他们对于偷偷给索隆一些教训有着隐秘的兴奋和冲动。

几位领主选择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对年轻的精灵们总是非常包容。

卡米利亚并未加入任何一场巡查，她要呆在瑁珑树上的居所养病，直到她的咳嗽彻底好转。她趁机阅读了很多书籍，她本来就对精灵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愉悦的事情，精灵的宝库出乎意料。

卡米利亚阅读的速度很快，记忆力惊人，加拉德瑞尔夫人称赞她是人类中智慧的学者，并向她开放了更多的书册。

幽谷双子则私下跟卡米利亚再次建议她搬到幽谷居住：“你真的很适合那里，而且父亲会非常喜欢你。”博学的诺多欢迎智慧好学的人类，比起不爱阅读的森林精灵，埃尔隆德一定会非常喜欢卡米利亚。

“或者你也可以考虑留在洛丝罗瑞恩。”幽谷双子之一的埃洛希尔说道：“你跟暮星可以成为同伴。”

埃尔拉丹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暮星会很开心。”他们的母亲已经西渡，埃尔隆德和双子并不经常能在暮星的身边陪伴她，她多数时刻都留在洛丝罗瑞恩跟随加拉德瑞尔夫人学习。暮星跟其他的精灵关系并不亲近，出乎意料，她与卡米利亚却能算得上投缘。

暮星对卡米利亚身为人类的那些生活很感兴趣，她们能在这些话题聊上很久。暮星没有去过幽谷和洛丝罗瑞恩以外的地方，她很少接触人类，更别说像是卡米利亚这样拥有诸多不同经历的人类。

同时，暮星对卡米利亚的阅读提供了许多帮助，毕竟精灵的记载里总有一些艰涩难懂的部分，暮星对此信手拈来，可以完全充当卡米利亚的百科全书。

这些日子，暮星经常来找卡米利亚。

她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幽谷双子想要为妹妹将这位客人留下，反正当初如果不是密林国王从父亲那里抢人，卡米利亚本来早就应该到幽谷去了。

莱戈拉斯从门外走进来，他的表情严肃，挡在卡米利亚和双子精灵中间：“她不会跟你们去幽谷，也不会留在洛丝罗瑞恩。”

显然，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卡米利亚放下手中的书卷，在莱戈拉斯的背后露出一个笑容：“是的。我的大角鹿还在密林王国，它喜欢那里。”

“噢……”埃尔拉丹想到了卡米利亚的大角鹿，那是一只非常强壮、聪明、美丽的动物，他印象深刻：“别这么快拒绝我们。你还没有带它来过这里，也没有骑着它去过幽谷，或许他会更喜欢别的地方也说不定。”

莱戈拉斯似乎在向幽谷双子投去愤怒的目光，他们好像在诋毁密林。

卡米利亚不动神色地握了一下莱戈拉斯的手臂，安抚他有些生气的情绪，然后她对密林双子说道：“这是斯利沃和我共同的选择。”哪怕西尔凡精灵不如凡雅、诺多这些去过维林诺的精灵这么美丽、智慧、博学，但卡米利亚选择了他们，他们也在长久的相处中接受了她。

在这里或是幽谷，她是客人，但密林是她的家。

莱戈拉斯的那点气愤瞬间就消散了，他给卡米利亚带来最后一碗汤药，埃尔隆德说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她的能力什么时候能够回归，连加拉德瑞尔夫人也不知道。

年轻的精灵们之间这点小摩擦，对比另外一边的剑拔弩张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次圣白会议在暮色笼罩中的瑁珑树顶端宫殿召开。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四百年，当时甘道夫谢绝了请他担任领袖的提议，最终圣白会议领袖之位归于萨茹曼。

“多古尔都的阴影像是毒雾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它们很快就会重新遍布整个中土。”灰袍巫师的声音在厅堂回响，火星随着他挥动烟斗的动作溅落在浅金色的地面：“我亲眼看见安格玛巫王的巫术，它让人们产生假象，掩盖索隆的意志和真实目的——他已归来。”

萨茹曼抬起镶嵌着蓝宝石的权杖，权杖底端撞击地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甘道夫的发言：“迷雾山脉东麓的阴影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睿智的观察者应该能够分辨幻象与真实，索隆若是存在，加拉德瑞尔夫人怎么会没有发现？况且就算如你所言，多古尔都的主人并非戒灵，如今贸然出兵只会暴露我们的情况。”

哪怕不提只靠幽谷和洛丝罗瑞恩的精灵，是否足够与多古尔都抗衡一事，萨茹曼也不相信甘道夫的话。甘道夫并未亲眼见到索隆归来，仅仅是依靠一个在魔苟斯时代就已经出现的阵法猜测。这太可笑了，简直让他觉得眼前坐着的是那个愚蠢的褐袍巫师拉达加斯特。

萨茹曼拒绝了甘道夫进攻多古尔都的提议。

甘道夫的烟斗突然爆出明亮的火星，蓝灰色烟雾在灰袍巫师的垂落到胸前的长长银须间萦绕。

加拉德瑞尔夫人注意到萨茹曼的指节因紧握权杖而发白。

“睿智的观察者更应该注意到……”灰袍巫师吐出一串彩色的烟圈：“当戒灵不再隐藏行迹，无数的邪恶涌入多古尔都，都说明它们的主君已无需伪装。”

会议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埃尔隆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的花纹，加拉德瑞尔的长袍在静止的空气中泛着银光。

埃尔隆德的目光在两位巫师之间游移，他看见甘道夫忽然起身，走向厅堂一侧的观星台。而在甘道夫身后的萨茹曼紧紧盯着灰袍巫师的一举一动，萨茹曼的白袍无风自动，仿佛有风暴正在酝酿。

当甘道夫第二次点燃烟斗时，萨茹曼的冷笑撕破了寂静：“看来比起索隆，甘道夫更在乎霍比特人的野草。”

夕阳的光芒在萨茹曼的脸上切割出阴影，他的脸色晦暗不明：“或许我们应该暂停会议，改为讨论如何在中洲推广这种堕落的消遣？”

瑁珑树殿堂的温度因为萨茹曼算得上刻薄的话语骤然降低。

甘道夫凝视着烟斗里明灭的火星，忽然吐出一连串青蓝色金红色粉灰色的烟圈。彩色的烟圈如同彩虹一般围绕着透过穹顶的光柱，在即将飘向萨茹曼时，灰袍巫师突然张开五指，烟圈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倏然缩回甘道夫的掌心。

“霍比特人称它为耐心之草。”

甘道夫的声音轻得像烟圈消散时的叹息：“当言语失去力量，烟雾能让你重拾耐心。”

萨茹曼的权杖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忽然意识到，当他对甘道夫怀有不满之时，甘道夫同样对他抱以怀疑，他们互相揣测着对方的心意。巫师的感知还给了萨茹曼更多消息，他觉得甘道夫玩的这个该死的烟圈把戏，或许暗示着某种更危险的关联——关于夏尔那些霍比特人与力量之戒的神秘联系。

巫师身负预言之力，他们的预言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几乎都会成真。

“散会。”白袍巫师从牙缝中挤出这个词。

太阳恰好应声收束了最后一点光芒，殿堂的水晶随之亮起，气氛冷得像寒冰过境一样。

当众人散去，加拉德瑞尔走到甘道夫身边，他们无需开口，仅凭心灵感应就可以交谈。

【米斯兰迪尔，你让烟雾说出了比语言更危险的真相。】加拉德瑞尔明亮的眼眸可以穿透谎言，萨茹曼会躲避她的视线，绕开她的试探。

甘道夫的烟斗浮起漂亮的烟圈，它们在空中升腾、消散。

【最睿智的加拉德瑞尔夫人啊，白袍巫师在用镀金的话语编织罗网，语言是这世上最让人沉迷的幻觉。】它甚至比安格玛巫王的幻术还要精妙。

加拉德瑞尔的声音染上寒意：【你在警告他，至尊戒可能同时苏醒。】

灰袍巫师的笑声惊醒了归来的飞鸟：【我更想提醒他，有些火焰会反噬纵火者。就像他刻意忽略多古尔都的黑暗，那些阴影很快就会超越第二纪元，‘睿智的观察者’难道会毫无察觉？】

【但他说的确有一些道理。】加拉德瑞尔夫人指尖的能雅闪耀出星辰的光辉：【仅凭洛丝罗瑞恩无法与索隆抗衡。尚未全然死去的安格玛王国仍然燃烧着炉火，北方已经沦陷多年，恶龙盘旋，一旦黑暗联盟启动，我们将腹背受敌。】

甘道夫倒掉烟斗里的草木灰，灰烬飞向空中，像是恶龙火焰燃烧卷起的尘埃。

灰袍巫师想到人类少女向他提到过的地图和钥匙，他站起身，说：“我会启程寻找都林王族，他们从不背弃家园，我会指引他们收复孤山。”

恶龙占据矮人的财富已经太久，都林一族在外流浪的时间足够漫长，矮人应该归来了，越过冰冷而又雾蒙蒙的大山，将失去的家园寻回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