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城位于孤山山麓，坐落在孤山南面的山谷之中。山谷青葱翠绿，城外奔流河环抱，城内屋舍、高塔、钟楼遍布。

人们为孤山的矮人提供日用补给，借以交换矮人工匠的精巧造物。人类借以孤山矮人传授的精湛技艺，河谷城精妙绝伦的玩具远近闻名。

卡米利亚与两个精灵一路疾驰，穿过森林，越过山坡，赶在黄昏到达了河谷城。

精灵们对河谷城很熟悉，他们偶尔也会和人类做一些贸易，他们带着卡米利亚进入河谷城，找到商队落脚的旅店。

非常凑巧，莱戈拉斯刚刚跟商队完成交易，他们本来打算返回林地王国——精灵并不害怕走夜路，相反，林地精灵非常喜欢星辰，他们经常在晚上宴饮，在月光和星辰下漫步、歌唱。

莱戈拉斯自然地伸手为卡米利亚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你怎么来了？”

卡米利亚露出一个笑容：“听说河谷城新出了一些精巧的东西，我来看看有没有能用到种植园里的。”她上次在长湖镇买了一个改良的播种工具，能够非常迅速且均匀地将种子播种下去。

精灵确实是被神眷顾的儿女，经过他们的手播种下去的种子会迅速生长。这是卡米利亚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这让她一度非常不平，她居然在种菜方面跟普通人类一样！

好吧……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天黑了，集市已经散去。”莱戈拉斯说：“不过我们可以在这里多留一夜。”

说完，莱戈拉斯让其他精灵到旅馆里续订房间，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算是熟客，旅馆妇人客气地给了他们一个优惠的价格。

旅馆里到处都是人，莱戈拉斯把食物拿到楼上，让卡米利亚可以避开人群，在房间里吃晚餐。其他的精灵都是来过河谷城的，对这一切轻车熟路，早就混入人群喝酒，不需要莱戈拉斯操心。

卡米利亚站在房间的露台上，站在那里，抬头就可以看到孤山，那里坐落着矮人的城邦埃瑞博。

孤山与自己的名字非常相配，六条支脉支撑着它，孤傲地耸立在群岭之上，坐拥宝石和金矿，是矮人王瑟罗尔的王国。

“真是一座宏伟宫殿。”卡米利亚注视着矮人王国埃瑞博那座巨大的矮人王石雕，它依山而造，肃穆威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矮人建造技术的精湛。

莱戈拉斯挑眉，说：“这话让国王听到一定会非常生气。”

这要牵扯回许多年前的旧账。辛达精灵——是的，就算是精灵也有非常多的区分和不同，他们与矮人之间发生了冲突，矮人起了占据宝石的贪念，精灵截杀了矮人工匠，自此引起一场大战，精灵和矮人结下不可调和的仇怨。

哪怕现在林地王国居住的大多数是西尔凡精灵，他们并未与矮人正面冲突，但两族并不融洽，贸易往往通过人类调和才得以达成。

莱戈拉斯说话的时候并不生气，他与瑟兰督伊不同，他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精灵。哪怕他已经两千多岁，但以精灵的年龄来说，他还很年轻。

对于矮人，他没有像瑟兰督伊一般的痛恨。

与此同时，卡米利亚很早就发现了，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有时候会显得有些紧张。

尤其是涉及到已故的精灵王后……

“所以，有些话我不会在他面前说。”卡米利亚走回房间，坐到桌子前。

莱戈拉斯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他们一起相处了很多年，对于卡米利亚的一些行为，莱戈拉斯已经非常熟悉：“你不是为了买东西来的。”那些话是说给其他精灵听的，以防他们把什么事情传到瑟兰督伊的耳朵里去。

“对。”卡米利亚吃着晚餐，她点点头：“我收到了埃尔隆德的回信，事实上这封信三年前就该送到，但现在也不算晚。”

“他说了什么？”莱戈拉斯问。

对于这位幽谷领主，莱戈拉斯一直怀有尊敬之心。埃尔隆德身负预言之力，他一直能看到很多人不能预见的命运。

卡米利亚喝了一口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她有些忐忑：“实际上，我应该先跟你坦白，我向他询问了一些事情……关于精灵王后的事情。”她并无意窥探他们的隐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莱戈拉斯与瑟兰督伊的关系非但没有变得缓和，反而更加僵硬。

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莱戈拉斯收起脸上的笑容，他垂眸说道：“他从来不提起此事，我的母亲，没有回忆，没有纪念……甚至没有坟墓。”他只知道她是在与奥克的作战中死亡，剩下什么都没有。

像风吹过密林的毛榉树，只有一阵树影晃动，什么都没有留下。

“实际上，精灵王后留下过一件遗物。”卡米利亚走向露台，她再次望向孤山：“就在里面，在矮人王瑟罗尔手里。”

莱戈拉斯猛地站起身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内容：“什么？！”

卡米利亚看向莱戈拉斯的蓝色眼眸，那里流露出紧张和慌乱，像是月光下的海洋荡起的波澜。

“因为矮人精湛卓越的打造技术，瑟兰督伊将精灵王后留下的宝石送到孤山，让他们制成白宝石项链。但项链制作出来后，瑟罗尔像坚守财宝的恶龙，绝不肯将项链送还。”卡米利亚缓缓讲述着从埃尔隆德那里听到的故事：“出于对王国子民的考虑，瑟兰督伊并未发动战争……密林刚刚在上一次战役中失去了许多精灵，包括你的母亲。”

一旦发动战争，矮人固然会付出代价，但同时一定会牺牲许多精灵。

瑟兰督伊不是一位完美的精灵，但他称得上一位合格的君王。

莱戈拉斯紧紧握住露台的栏杆，他怔怔地注视着孤山的方向：“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以为母亲什么都没有留下，父亲禁止提起一切有关她的事情，他以为父亲并不在意。

“我说这些不是为他开脱。”卡米利亚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能更好地相处。”至少可以去掉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卡米利亚想过，瑟兰督伊的性格里面根本没写好好说话这几个字，让他袒露心声真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她只能从莱戈拉斯这边下手，至少莱戈拉斯更能听进去她所说的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

莱戈拉斯整理好心情，他看向右手不自觉抠弄着指甲的少女——她面上不显，但一紧张就会做一些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小动作，轻轻笑了一下：“所以，你打算让我去拿回项链？”

莱戈拉斯认真地思考着从赫赫有名的守财奴矮人王瑟罗尔的手里拿到宝藏的可能性。

“不。”卡米利亚摇头：“我去拿。”

莱戈拉斯以为她在开玩笑。但他立刻从她认真的眼神中发现她并不是随口一说，她非常冷静地提出了这个疯狂的事情。

莱戈拉斯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平静下来跟少女对话：“好吧，说说你的计划。”

“上个月开始，孤山就传出来矮人王室生病的消息……我没能打探出来到底是谁生病，但一定是王室成员。”卡米利亚将她从收到信件就开始构思的计划和盘托出：“矮人并不擅长治疗，他们所有的天赋都用来开矿和锻造了，所以目前生病的那位成员重病缠身，相信这样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位拥有治疗之力的人出现……”

“不行！”莱戈拉斯已经猜到了卡米利亚想要干什么，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

他已经分不清今天晚上听到的消息，到底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藏在埃瑞博里更让人震撼还是卡米利亚打算暴露秘密与矮人做交易更让人震惊。

“这太危险了。”莱戈拉斯语气坚决，他英俊的脸庞难得流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我绝对不能让你冒任何风险去与矮人做交易，埃瑞博是矮人的城邦，我没有办法在他们的地盘确保你能全身而退，我们这次只有一队人到河谷镇来了，矮人有整个军队。”

精灵如何灵巧善战，都不可能敌得过一整个军队，这是事实。

莱戈拉斯已经将卡米利亚视同精灵王国的一部分，他像守卫王国的安危一样守护她的安全。

卡米利亚非常平静，她耐心地纠正了莱戈拉斯理解的误差：“我其实说的是，我自己去拿回来，一个人。”

他被卡米利亚的勇气和鲁莽噎得说不出话来。

“正如精灵对矮人的不友善，矮人对精灵同样充满怀疑。”卡米利亚解释说：“我作为一个人类，恰好处在中间的位置，就算谈不成交易，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她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如果精灵跟她一起去，矮人出于对精灵的旧怨，说不定连话都没机会说完。但如果只是她一个人，那还有谈判的空间。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跟瑟罗尔要说的理由。

当年瑟兰督伊要靠发动战争才有可能夺回来的宝物，她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一队精灵守卫就能抢回来。

如果战争不能抢回来，那就用其他东西换回来。

“你要答应我，瞒住瑟兰督伊。”卡米利亚走近莱戈拉斯，她深深地看进年轻英俊的精灵的眼底：“为我保守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