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四点的模样,余墨舟洗澡躺在床上睡去,连头发都没有吹,枕头晕出一摊水迹。
余墨舟又梦见了以前忘记的事情。
他趴在桌上正在写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内容是“这本书很好看,推荐给你里面有我一句我很喜欢的诗:云眸笑鹭江梧,月晕余薄帆枯,你把它们首字母提出来,就是ymzljw,yyybfk,也就是余墨舟林静望,要永远不分开。——M。”
手边正是那天在林诺家翻看很起劲的那本书,很新,没有岁月的痕迹。
记忆切换到余墨舟在以前家里的房间,简约好似没有小时生活的痕迹,没有玩具什么,桌上也没有摆放作业。余墨舟正在把手里的几百块钱往存钱罐里塞,还拿笔在笔记本上写着+157块,往前看也是加号,余墨舟现在都没有计算这个存钱罐里有多少钱。
笔记本最上面写着:租房基金。
闷雷一响,余墨舟站在雨里,一个人低头沉默地看着面前淋雨的两块墓碑,一个是他的妈妈,一个是他的爸爸,他没有哭泣,可能是已经麻木,第一次动他自己存的钱就是给他的父母买两块碑,买他们的墓,钱也没刚好用完,一分不剩。因为是在瓷器里装着,这点钱没有被烧到。
在那天满十八岁夜里,他失去了所有。
这个时候余墨舟还不知道,他的父母给他留了财产,几乎是他们所有的生前财产。
这几段记忆很乱,余墨舟睡前想太多事情,以至于梦境都是一段一段的。
余墨舟醒来后背部依旧被冷汗打湿,记得梦里片段。
他坐在床上没用动,呆滞地看着前方,直到像是雨滴落下的声音,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杯子上有一颗被晕染的痕迹,伸手一摸自己脸颊,定睛一看,是泪啊。
原来自己父母离开是会流泪的啊,就算他们没有什么好的。
余墨舟的泪悄无声息的落下,眼眶蓄满泪水又划过脸颊,后侵入被子里。
这几天余墨舟都待在自己家里,没有出门,饿了就在冰箱里看看有没有吃的,简单吃吃。
在他的印象中,他和父母好像是有过合照的,但是被那场大火烧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余墨舟突然想去以前的家看看,现居住地好像是在源城哪里。
他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明天就去那个地方看看。
——
源城那地,还有点点当年被火烧的痕迹,虽然已经重建成居民楼,余墨舟听他们是,重建后就没有人生活在里面,但是有人买下了这个地方,也有人去那里看看,只是时间不定而已。
周围已经被绿植包围,墙上蔓延着藤蔓,一直延伸到窗户里面,整个房屋都是灰绿色,没有一点生气。
门牌号217,余墨舟直接进入大门,左看看右看看,观察周围环境,发现里面的门没有关,里面很空。
家徒四壁的感觉,连带着里面都有绿植居住,楼梯有脚印却不多,藤蔓顺着扶手绵延到楼上,还开着几朵花,余墨舟顺着脚印上去。
走过走廊,墙上有一个空白画框,现在已经开裂发黑,墙壁上也是自然的绿黑灰色,楼上只有一个房间,就在拐角阳光从那里出来的,这个房子好似只有那个房间面光。
余墨舟停下脚,听见有细微火苗燃烧的声音,像是在烧什么东西,味道像是烟味,带着一些其他的味道。
他好似在偷窥他人一样,探出一个脑袋,往房间里面看。
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蹲在窗户前,他的面前燃烧着什么东西,脚边都是一些被烧尽的灰。
左右两边的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余墨舟看见它们被外面灌进窗户的风吹起,他看不真切。
其中一张落在他的脚边,是一张家庭三人合照,已经泛黄,里面赫然是余墨舟和他的父母。
余墨舟弯腰捡起,那背影回过头看着那张照片,当然也看到了正在弯腰捡照片的余墨舟。
他起身漫步来到余墨舟面前,垂眸看着余墨舟手里的照片。
“原来你连我和我父母的照片都有啊。”余墨舟面无表情看了眼照片背后的字。
〔林静望,这是今天我和父母以前出去拍的家庭合照,下次上面也会有你。——M。〕
“余墨舟,要谈谈吗。”林静望双手揣兜,一手在兜里玩着打火机。
余墨舟听的出来他说的是一句陈述句,只是后面加了一个“吗”表示询问一下自己的意见,只是不重要,他都要和自己淡淡的。
“嗯,在哪,这里吗?”余墨舟点点头,假装环顾四周环境。
林静望转身去了里面的房间,“里面有凳子。”给余墨舟拿凳子。
“你都知道了,还是有不知道的,你直接问,我都会说。”林静望靠在靠背上,看着墙上的照片。
都是一些泛黄看不真切的照片,余墨舟也不想知道上面都是些谁。
“应该吧,大多都能猜到,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余墨舟把手上的照片丢进一旁的火堆,“我第一次遇见你之后到我十八岁忘记,这之间的事情,我不明白你在里面是什么角色。”
余墨舟转头,一脸复杂地看着林静望这颓废的模样,衣角沾着灰和一点绿叶,头发灰扑扑的,双手十指交叉搭放在腿间,一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
“什么角色,类似于男配角?”林静望笑了,是那种自嘲的笑,眼底含着泪,一直不敢看面前人,眼下一片乌青。
余墨舟擅自觉得现在的林静望才是他内心正真的模样,带着欲望等情绪,会说些他可能一般情况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昨天晚上他没睡好,他也没睡好。
在云湾初遇后,其实之后就没见过。
只是那段时间余墨舟开始了网文,林静望开始了在平板上画画,起出是手机。
和缪斯是不用见面的,遇见一次就已经足够,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
至少林静望是这样想的。
林静望原来那个高中倒闭,转到了林诺那个学校,再次遇见了余墨舟,当年林静望十八,再次遇到了那个可以称为自己缪斯的人。
不久林诺已经和余墨舟成为朋友,林静望知道了那种日思夜想的感觉是什么。
似乎余墨舟也有所感,给林静望写了一张纸条:〔举手不是发言,而是哥的帅气无需多言,我是不是见过你?——M。〕
林静望拿出纸条回复:〔?我应该认识你的字,还是你的帅气,或者你的人?——W。〕
那以后,林静望知道余墨舟应该用不了手机,就以写纸条对话。
林静望在那以后,几乎知道了余墨舟所有的事,当然余墨舟也知道,只是有可能他已经忘记了。
“你要不拿东西记录一下吧。”
余墨舟只是摇头笑笑:“算了。”
后来林静望知道,余墨舟是因为家庭原因。
余墨舟的健忘症越来越严重,有些时候都忘记自己认识林静望。
林静望也不恼,甚至可以通过眼神来辨认余墨舟现在是否认识了解自己。
有一次余墨舟的记忆最长,他问林静望。
〔我什么时候也可以谈恋爱?——M。〕
〔羡慕他们了?——W。〕
〔有点,但是主要还是因为你是“林静望”——M。〕
〔等你成年了才有资本说喜欢,这样你才能对我负责。——W。〕
……
余墨舟记忆混乱的都会说一些在纸条上写过的内容,林静望明白,他的健忘症又严重了。
〔你是怎么辨认我还记得你的。——M。〕
〔你看我的眼神变了。——W。〕
与父母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余墨舟第一次拨打了纸条上的号码,和林静望说了很多。
说自己想离开,林静望在心里默默记下。
余墨舟蹲坐在路旁,头埋进自己臂弯,压抑着泪水。
“林静望,你可以对我表白吗,我想听。”他带着哭腔和林静望说。
林静望拍拍余墨舟肩膀,“表白是要十八岁以后才可以的。”余墨舟抬起的一点头,又埋了回去,补充道:“等你到了十八岁,我去和你表白。”
余墨舟点头,深吸一口气,“嗯,你说的。”
林静望凑过去,把余墨舟抱起来,像是把他塞进自己怀里,这也只是拥抱,余墨舟再也憋不住心里的情感,趴在林静望怀里放声哭泣,颤抖着自己拂去自己的泪水,可是怎样都擦不完,连带着林静望的衣服都弄湿了,林静望就轻轻拍打余墨舟的背,安抚着。
“嗯,我说的。”
“你忘记了很多,而我也记录了很多,我们的照片,我们的对话,我们的通话记录等等。我也画了很多你,什么状态的都有。”林静望一直说话,怕余墨舟以为自己已经离开。
胸腔震动,带着心跳,余墨舟其实都知道,也想回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被泪水堵着。
后来余墨舟又忘记了,在去询问孙老师时,他看向林静望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林静望准备归还那本余墨舟还没看完就拿给他的书,奈何没有机会。
之后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林静望认为没事,至少每天都能相见。
在老师离开那天,林静望对于感情蒙上了一层雾。
当天下午,余墨舟满十八岁的前一天,变故也随之到来,家中失火,他的父母死在了那日。
林静望去的时候余墨舟已经躺在医院里,一旁是林诺。
林诺告诉他:医生说淋雨引起高烧,导致失忆,应该是以前的事都忘了。
林静望沉默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余墨舟,脸色没有什么血色,感觉下一秒就要离他而去。
“忘记了就忘记了,不要告诉他了吧,这样也好。”林静望叹了口气,沙哑开口。
“哥,你……”林诺没有说完,她知道林静望一定知道,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林诺出去了,在病房门口,没有离开。
林静望坐在余墨舟身旁,牵起他瘦弱的手,双手紧握,额头抵着冰凉的那只手,感受着点点温度。
他们在那天失去了都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打理后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
“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过,一秒都没有。”林静望现在的状态和当时在病房里是一样的,像是失去了所有一样,“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
当时你刚满十八,还在昏迷,听不见我说爱你。
林静望没有说完,他虽然没有说过“喜欢你”但说过“爱”在那个病房里,在那一张张照片后面,一遍遍说着,没有回应的一直说。
林诺在病房门外一遍遍听着,听着林静望一个人不停的说。
“我也想过带你逃离那个家,没有机会,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是就在那天老师离开,你父母也离开了。”林静望颤抖的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上。
吐出的烟糊了余墨舟的眼,无意识留下一滴泪,他看林静望的眼神和刚询问的时候一样,只是眼底含着泪水。
林静望抬眸看见,一手取下嘴里叼着的烟,另外一只手拿出口袋里的纸巾给他递过去。
他知道,现在的关系,不足以让余墨舟接受自己给他擦。
“我走了。”
余墨舟只留下这三个字,没有问林静望现在还喜欢吗,没有问当时的约定还算数吗,什么都没问。
林静望看着余墨舟漠然的表情,离去的背影,闭眼回忆他刚刚的眼神,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没想起来。”
他起身,像是生气一样,一脚踢翻火堆,火焰顺着凳子燃烧,蔓延,林静望从内空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刚刚余墨舟捡起来的那张一样的备份,这张干净,没有痕迹,这样的备份他还有,原件正在他现在的家里。
林静望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火越烧越大,缓缓转身下楼,随手把还剩一点的烟丢掉,把手里照片的一角放入嘴里,牙齿咬住,另外一手按打火机,一手护着,避免被风吹熄。
垂眸点燃后,林静望拿在手里,双指夹住,停顿似的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到最后剩一点松手,身后的房子因为绿植覆盖烧不完,现在也停了,冒着黑烟。
“叮铃铃——”林静望接起电话,等待房子没有再燃迹象,转身离开。
“哥,你都告诉他了?”林诺开门见山。
林静望看着还在冒烟的房子,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