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花小蝶被他戏耍了一招,心中愈发憎恶,立誓要报复于他。
某日,正在房中寻思,忽见枕星领着小小蝶来了。
只见小小蝶眼圈红红,似哭过一场模样,疑心她被董星潭欺辱,拉过她问:“怎的了?”
小小蝶伏在她怀里,哽咽道:“姊姊,我不要嫁人!”
花小蝶摸不着头脑,说道:“不嫁便不嫁,原也没什么。”
小小蝶道:“我娘瞧人家身世好,要逼我嫁,我若不嫁,她便要上吊!求姊姊让姊夫莫让我嫁!”
花小蝶一惊,眼露疑色,问道:“这与你姊夫又有什么相干?”
小小蝶抽抽咽咽地说了,花小蝶道:“奇怪,奇怪。”旋即安慰道:“你莫忧心,你若不嫁,咱们便不嫁。嫁了人,日子冷暖只有自家晓得,原也与旁人不相干,娘要你嫁人,不过是圆了自己一桩心事,哪管得了你后半生是苦是乐?”
小小蝶听她这般说,心中稍安,抬头道:“可是……可是姊夫……”
花小蝶道:“不妨事,待他家来,我自问他。”
说完话,请枕星端来茶点吃了,又安慰她她一番,小小蝶才去了。
不多时,只听枕星在屋外报来:“侯爷回来了。”
魏舟一只脚踏进屋来,花小蝶已奉上一杯热茶上前,温声道:“屋外很冷罢?”一面说,一面替他拍去狐氅上的寒气。
魏舟接了热茶,饮了一口,说道:“今日化雪,虽比昨日冷些,好在天晴了,夫人可要出去走走?”
花小蝶点点头,笑道:“好啊,你先吃完这杯茶,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魏舟牵着她行至桌畔,将她拉入怀中,笑问:“娘子但请说来,为夫为娘子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花小蝶被他搂在怀中,只觉他温热的呼吸声喷在脸颊上,痒酥酥的,霎时脸皮飞红,轻轻挣了开来,说道:“有人瞧着。”
魏舟道:“没人瞧着时再抱。”
花小蝶心下好生慌张,忙转移了话头,说道:“你为何要给小蝶妹子介绍人家?她今日哭着来找我,只说不嫁。”
魏舟嘴唇一抿,颇有几分心虚模样,旋即讨好地笑起来:“夫人担心她年纪轻,不晓事,被那姓董的骗去了,我便想着替她寻一户好人家,虽非高官贵族,却也不是清贫之家,家中也有千金,最要紧的,还是相貌标志,人品端庄,管保这妹子嫁过去,不受欺负。”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是我做的媒,若那人欺辱了她,便如同欺辱了我,我在一日,便不会与他干休。夫人,你可放心么?”
花小蝶道:“你人这般好,看上的人自也不会差。只不过,小妹子实不愿嫁,纵然嫁过去,心中亦不快活。”
魏舟往后一靠,双手搭在椅子把手上,悠悠地道:“我瞧她多半是对那姓董的念念不忘,一心只要嫁他。”
其实,那小妹子要嫁谁,原与他无干,只不过,他整日价瞧着自家夫人为此事费神,冷落了自己,心下颇为委屈,便想着替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和那姓董的自此断了往来,夫人心中自是清静了,那颗心才回到自己身上来。
花小蝶道:“若强迫她嫁人,到底是治标不治本。只得让她自个儿不想嫁了,才算完事。”
当下两人各说些闲话,不题。
到得傍晚,花小蝶趁魏舟沐浴时,招来枕星,两人叽叽咕咕耳语一番。枕星一面听,一面点头,点头道:“我理会得。”
说完,花小蝶握住她的手,说道:“劳累你了。”
枕星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不劳累。小姐如今有了这个宝贝妹子,还顾得上旁人么?”
花小蝶见她嘴角微撇,大有喝醋之意,心知她与柳小姐情同姊妹,如今自己整日为小小蝶的事费思量,许多时日没与她说些体己话,冷落了她,她心中赌气也是有的。
当即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是我的不是。待这件事办好,我日日与你绣花吃茶,好么?”
枕星见她温言软语,眼珠微转,笑嘻嘻地道:“届时被侯爷见到,又该喝醋,给我许配人家啦。”一面说,一面“咯咯咯”笑着走了。
02
竹林深处。
此时天已冷了,花草凋零,寒气侵人。
屋中燃着炭盆,温暖如春。
董星潭闭了门,只留窗中一点缝隙通风。
他盘腿坐在细羊毛地毯上,膝上担着一把古琴,指尖过处,幽幽琴音如溪水般潺潺流出。
那日设计魏夫人出丑后,他心中既有几分愧疚,又觉有趣。愧疚乃是因为冒犯了她,有趣乃是因为自己同魏夫人素不相识,她却似乎恨自己恨得要命。他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绝不是她嘴上说的,只因怕小蝶妹子吃亏,才针对自己。
瞧她看自己的眼神,必不会善罢甘休,索性闲来无事,与她玩一玩,倒也使得。
正兀自寻思着,他忽然将手掌盖在琴弦上,止住了琴声。侧耳聆听,只听有人轻轻地叩门。
他眼珠微转,微微一笑,将琴置在桌上,起身前去开门。
门一开,只见是个披着斗篷的美貌女子。此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黛眉如山,双眼似波,顾盼之间,风流自生,十分娇美可喜。
她甫一看见董星潭,盈盈一笑,说道:“好哥哥,阔别已久,十分挂念,身子可好?”
董星潭眼神一亮,笑道:“便是不好,见到怜怜妹子,一发好了。”
原来,这女子本是他在江南时的知己,年纪虽轻,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且又会察言观色,温柔知心,素来只拣人好的说,句句说到人心坎里。是以她虽只卖艺不卖身,江南的王孙公子却也愿散尽千金,多听她抚琴唱曲儿,或说些烦闷的心里话。
董星潭最是与她交好,此时正感孤寂,忽见她出现在眼前,当真如天女下凡般,心中喜不自胜。正欲问她怎的到此,却又见她小脸白白,鼻尖却冻得发红,忙伸手牵住她,说道:“罪过,妹妹快请进来喝茶。”
此时不过申时二刻,然窗外天色已渐渐地暗下了。
寒风吹过,铅云低垂,只闻窗纸发出轻微“咔嚓”声响,一阵寒风吹将进来,凄冷透骨。
怜怜方解下斗篷,被这寒风一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娇声道:“哎呀,怎的忽然冷将起来?”
董星潭捧了一杯热乎乎的杏仁茶与她,说道:“冷着妹子了,我这就去将窗闭上,咱们二人阔别许久,也当说说话,叙一番旧。”语罢,起身洋洋地行至窗边,只说道:“原是落雪了。”
怜怜娇声道:“古人说得好‘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会子吃了酒,我将哥哥那的词儿拣几首来唱与哥哥听罢!”
董星潭闭了窗,回身,笑道:“甚好。”
檐下灯笼在寒风中摇晃不止。
大片大片的雪花自云层里扑簌簌洒落下来,轻轻飘落在花小蝶发上。
她将斗篷紧了紧,身子抱做一团,斜眼看向竹林外,心道:“已差不多了。”
正想着,忽听屋中传来“咔嚓”一声响,似是茶具摔落地上之声,接着只听一人骄呼道:“好哥哥,你……你……你怎杀……”话未说完,却只像被一把剪子剪断了一般,霎时没了声息。
人语声既断,四周霎时陷入一片寂静,寂静如死。
一片片雪花落在竹叶上,发出轻微声响。
花小蝶心下大惊,心道:“她本来在江南待得好好儿的,我假借姓董的名头将她接近京来相会,原不过是想设个计,若是无端害了她性命,可怎生是好?”
思及此,只觉心头丕丕地跳,从林中蹿出来,一脚踢开了门,冲进屋中,喊道:“畜牲,住手!”
话音方落,身后木门扑地闭上了,只见董星潭注视着自己,柔声道:“夫人莫要如此。蒙夫人厚情,小子何以克当?然夫人已有家室,便当恪守本分才是,董某虽风流浪子,却也不做这等无德之事,还望夫人放过小子才是。”
花小蝶环顾四周,见屋中只他一人,并无怜怜身影,正兀自着急,并不理会他叽里咕噜说什么,瞪着两个眼睛,正要询问她,忽听身后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阵寒风自背后袭来,只见董星潭神色一变,忽然迈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说道:“妹子,你怎的来了?”顿了顿,又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花小蝶回过神来,只见屋外一前一后立着两个人影。定睛一看,前面矮的正是小小蝶,后面那人白衣黑发,赫然竟是萧别情!
花小蝶一惊,心道:“萧大哥怎会在此?”
这时,见小小蝶眼圈一红,泪珠在眼里打转,轻咬着下唇,怯生生地道:“董大哥……姊姊……”
董星潭忙道:“妹子不要误会,我与这位夫人,并无什么。”
小小蝶吸了吸鼻子,显然震惊至极,伤心至极,说道:“那……那你为什么还将姊姊藏在身后?”
董星潭道:“只因她是你姊姊。若是你一人便罢了,你姊姊到底是个女儿家,若被不相干的人瞧见面容,多有损夫人清誉,我只瞧在你的面子上罢了,你切勿多想。”
花小蝶见他假情假意,心中一怒,一掌打在他后背,董星潭一个站脚不稳,身子一倾,险些跌在地上。小小蝶眼疾手快,伸手堪堪扶住他。
偷鸡不成
待董星潭站稳,她也不听他说话,“哼”了一声,转身奔走。
花小蝶心中甚是懊恼,正欲呼唤萧别情,只听他跟着哼一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