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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老道士和他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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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成婚那日,两人正喝交杯酒,魏舟却忽然似撞邪一般,身体僵硬,神色大变,一时将柳眠月吓了个半死。

彼时筵席已散,丫头奴仆们难得一歇,正吃酒打牌,早已醉醺醺的了。

她忙命枕星请了大夫来瞧,大夫匆匆赶来时,魏舟已被安置在榻上,喜宝正用热帕替他揩去脸上热汗,此时他脸颊已恢复了些血色。

大夫请三人退至屏风外,待屋中静下,伸出三指替他沉脉,只觉脉象小而紧,接着又浮取一番,才问道:“侯爷今日是否感到饮食不下,爱咽唾沫,时常手足发热?”魏舟默了默,微微点头。

大夫又问:“是否兼之烦闷,健忘,心情忧郁?”魏舟又点点头。

大夫收回手指,从药箱中取出针来,替他捻了几针,才缓缓起身作了一揖,温声道:“不知侯爷近日有何忧心之事?此病虽无大碍,却因忧思而致。”

此时,柳眠月已从屏风外转进来,老大夫转身作揖,对她道:“夫人,老夫写一副养心安神方‘大补心汤’交给我徒儿,熬了药给侯爷喝了即可。”

说罢,唤了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女进来。这小少女肤色黝黑,扎着两根乌油油的大辫子,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像被雨水洗刷过的星星。

她一进来,便道:”师父,不必写啦啦,我都背熟啦!”

老大夫闻言,微微点头,说道:“你倒说来我听。”

小医女眼珠一转,脑袋微扬,盯着屋顶,摇头晃脑道:“大补心汤,主治虚损不足,心悸、胡言乱语、四肢损伤,气力不足等……需要黄芩、附子各一两,甘草、茯苓、桂心各三两,石膏、半夏、远志各四两,生姜六两,大枣二十枚,饴糖一斤,干地黄、阿胶、麦门冬各三两。这十四位药材切碎,用一斗五升水煎煮,取汁五升,再加入饴糖,分四次服。”歇了口气,笑嘻嘻道:“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老大夫伸手捋了捋花白胡子,眼中露出欣慰神色:“说得对,但徒儿切记莫焦躁,这门学问可大着,人一旦有了傲气,便什么也学不成。”

小医女笑嘻嘻道:“师父,徒儿理会得。”

说完话,师徒俩便要告辞离去,柳眠月微一行礼,温声道:“劳烦大夫和妹子了。”

老大夫尚未说话,小医女笑着摆手:“不劳烦,不劳烦,吃人家的饭,就要尽心帮人家做事。”

老大夫闻言,正色道:“医者仁心,就算此后遇见素未相识的人,若人家有急病,也需施以援手才对。”

小医女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柳眠月唤枕星送他二人离开,老大夫行至门外,微微转身,说道:“这药物能治身病,却治不了心病,俗话说‘管他天下千万事,闲来轻笑两三声’,侯爷放宽心神,病自好了。”

如此过了数日,喝了几副药后,又亏得柳眠月悉心照觑,魏舟神色肉眼可见舒展起来。

又过了数十日,柳眠月却又忧心起来,只因魏舟气色虽好了许多,人却并不见好。

这个不见好,并不是说身子不见好,而是精神不见好,而且愈来愈怪。比如说,他夜间梦魇惊醒时,会忽然抱住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你没有死,好极了,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

有时,他眼神又颇为冷淡。某一夜,她忽觉身上一凉,睁开眼来,发现魏舟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她,她被吓了老一大跳,问他:“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魏舟只是摇摇头,背过身去睡了。

然而,令她觉得最奇怪的,还是因着一件事——他二人虽成亲了,他却从未与她同房。

这事说起来未免难堪,她心中虽疑惑,却也不敢同枕星说,只恐被笑话了。

每每思及此事,她便恼自己,心想:“柳眠月啊柳眠月,舟哥如今不知是患了病还是中了邪,身子抱恙,你还想这档子事,羞不羞?”如此安慰自己几句,竟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抛开此事不题。魏舟梦魇不仅没见好,而且次数愈来愈多,对她的态度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又冷若冰霜。柳眠月瞧在眼里,忧在心中,暗自琢磨:”舟哥回京后便好生怪异,大夫开的药方也不见效,瞧样子,莫不是路上撞了邪?”她心中甚是焦急,本欲回娘家找永春伯夫妇商量,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恐旁人知晓,私下嚼舌根。”

她并不愿听旁人说魏舟一句不好,是以只找了枕星一人商量。

主仆俩商量后,决定去寺庙里烧香祈福,却在去无量寺的路上撞见一个算命看相的道士,那道士见她神色凝重,替她算了一卦。

柳眠月听他说得一字不差,只道他果真有本事 ,忙将他请回家中替魏舟诊治。

到得家中,这道士看了魏舟一眼,便断言魏舟乃风邪入侵所致,当下从怀里取出一卷针袋,要替他扎十三针 。

他说:“这十三针叫做‘鬼门十三针’,乃神医扁鹊所著,专治邪病,无因怪病。”又道:“这针只扎七八针即可,不管是人是鬼,都需给对方留一条出路,不可赶尽杀绝。”

他说完这句话,便屏息敛气,一面往魏舟身上扎针,一面低低念起来:

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一一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三针足大指甲下,名曰鬼垒入二分,

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三下七锃锃……

他一面低声念着口诀,一面将枕刺入魏舟穴道,待扎到第七针时,却不再下手,只低声问道:“何妖何鬼在此为祸,是何因果?”

那道士微微侧头似倾听状,嘴里不知说着什么。柳眠月在一旁瞧着,心中甚是慌张,不由得握紧枕星的手,枕星反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不知过了几时,那道士面露笑意,将时针尽数拔出,起身对柳眠月道:“夫人,这便好了。”

柳眠月转眼望去,果见魏舟面色红润,睡态安详,当即心下一喜,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了!大师恩情,我夫妻二人绝不敢忘,不知怎样才能报答大师?”

那道士哈哈一笑:“请老道吃一顿好酒好便是了。”

柳眠月听他不图钱财,心中更信他几分,好生感激,当即命人摆上酒菜。

那道士好酒好肉饱餐一顿后,瞧一眼喜宝奉上的五十两纹银,嘻嘻一笑,嘴里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不过一晃眼,歌声已远了,柳眠月追到门外时,已不见了道人踪影。

柳眠月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心下好生羞惭,心道:“大师乃高人,我用银子相赠,岂不玷污了他?只盼日后再相见,再报此恩。”

自那日后扎了《鬼门十三针》后,魏舟果真渐渐的好了起来。每日依旧吃三碗饭,夜里也不再梦魇了。柳眠月心下甚喜,但安神药汤并着解毒药汤也依旧喂他吃着,体内的毒素也逐渐清除干净。

午时。

长空万里,微风和煦。

两人用完中饭,魏舟稍歇了一觉,便起身去后院练枪。

柳眠月漫步至药房,只见负责熬药的小丫头子坐在一把绿竹小椅上,一手撑着腮,一手握着扇子扇风,脑袋却一点一点,正在打盹儿。

此时春风甚柔,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花香,树颠蝉鸣声声,一派清幽宁静。

柳眠月踱步而去,伸手轻拍小丫头的肩膀,温声道:“小心烫着了。”

小丫头惊醒过来,抬头看见柳眠月秀美柔和的脸,忽从凳子上弹起来,双手垂在身侧,耷拉着脑袋,红着脸道:”夫人,真是对不住了,莲儿去替柳大夫晒药了,今儿我替她来……奴婢下次再不敢偷懒儿了,真是该打……“

府中上下皆知夫人温柔贤淑,待人宽容。自己偷懒打盹儿虽不是什么大错,但炉子中的药却是给侯爷熬的,倘若出了些差错,那还得了 ?

她心中正自责,只听柳眠月柔声道:”春日本也容易犯困,却也不怪你,你下去歇一歇,我来。”

小丫头“啊”了一声,忙道:“哪有奴婢偷懒,却让夫人熬药的道理?还是奴婢熬药,夫人回去歇息才是。”说罢,又恐柳眠月不放心,连连保证:“奴婢这次再也不会打盹儿了,不然就罚我睡五天五夜的觉,夫人,你说好么?”

柳眠月微笑摇头:“不妨事,你下去歇着罢。”说罢,看向兽耳药炉,接着道:“这药也快了,我端给侯爷去罢,省得费事。”

那小丫头连连摇头,兀自不肯去,最后只听得柳眠月说:“你不听我的话,我可要骂你了。” 小丫头闻言,只得垂着头,退下了。

柳眠月行至药炉前,捏了湿润的毛巾揭开炉盖。炉盖揭开,一股浓郁的药味冲入鼻腔,呛得她直咳嗽。

炉子里咕噜咕噜滚着水。

她揭开盖子的手在空中一顿,忽然向四处一望,只见阳光明媚,树影摇曳,却没半个人影儿,与此同时,左手缓缓抬起来,指甲缝里抖出星点白粉末。忽然,有人喊一声“夫人”,声音近在耳畔,吓了她老一大跳。

枕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后,笑道:“夫人,侯爷回到房中不见你,正找你呢!”说着,见炉中热气滚滚,忙上前,说道:“夫人,小心烫,我来!”

她捏了毛巾,提了药壶把手,将棕色的药汁倒进碗中,忽然“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柳眠月顺着她眼神望去,只见炉上有星点白末,吓了老一大跳,却兀自镇定心神,说道:“许是打盹儿的小丫头不小心弄的,就回去罢,免得侯爷来找。”

枕星点点头,又看她一眼,才“噢”了一声,端起托盘,说道:“小姐……不对,夫人,咱们快回去罢!”

两人穿过游廊,恰瞧见魏舟从拐角处转了过来。魏舟见了她,嘴角一扬,大步走来,笑道:“娘子,你让为夫好找啊!”

他方练完枪,出了一身薄汗,此时脸色红润,却愈发光彩照人。

柳眠月看在眼中,甚是欢喜,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对他道:“趁热把药喝了,歇一会子,我命人准备温水给你沐浴。”

魏舟点点头,笑道:“妻命难为,小的遵命。”

待回至房中,魏舟沐浴完毕,穿着雪白柔软的中央坐在桌畔,正在喝药,柳眠月正用毛巾替他绞干头发。

不多时,药效发作,他只觉眼皮似千斤重一般,一时困意袭来,便又搂着柳眠月上榻歇觉。

柳眠月醒来时到已是傍晚,天色已暗下来,魏舟却仍未醒。

柳眠月轻轻拿开他的手,听着他微微的鼾声,只道他睡得正香,便给他掖好被子了,自己下榻来,穿了鞋,出门去了。到得屋外,只见枕星坐在青石台阶上,撑着腮发呆。

柳眠月伸手轻拍她的肩,问道:“在发什么呆?”

枕星“啊”一声,回过神来,起身道:“夫人,你睡醒啦,奴婢去叫人传饭来吃。”

柳眠月微微摇头:“侯爷还未起身,不急。”说罢,抬眼望天,只见纤云拢月,星子满天,又兼晚风温柔,暗香浮动,一派好光景,便道:“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夜雾朦胧。

枕星提着一盏流苏灯笼照路,两人并肩穿过走廊,转过□□,漫步至后花园。

枕星忽然道:“夫人,奴婢有一事不解。”

柳明月道:“今日你已看见了,心中十分好奇,是不是?”

枕星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回忆道:“今日午时,奴婢确实见小姐放了白色的粉末在药里,但夫人却说是小柳儿不小心弄上去的,为什么呢?”

她心中虽疑惑,却并未深思,心道:“或许夫人是放什么补药呢!”

只因柳眠月与魏舟自幼相识,长大后又两情相悦,结成了夫妻,枕星便是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出下毒这事儿,那简直就像她下毒害小姐一样,真真不可思议。

此时,又听柳眠月一问,便顺着她的话道:“小姐,您放的药是什么?为什么要放药?替侯爷补身子么?”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九曲湖边。此湖乃是从府邸后的高山之中引流而下,十分清澈。

只见湖水中似有东西在晃动,枕星心下好奇,将灯笼往前一照,映亮数只红色锦鲤。此时,湖光映出满天星光,湖面波光粼粼,锦鲤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枕星不由得看呆了。

不知过了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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