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架起轻功,陡峭的山路如履平地,平日花上两个时辰的山路,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安来县。早在前次他进城时,就看到了新开的宝斋居,是他手下的暗线。
宝斋居里面玲琅满目的古玩字画,装修典雅古韵十足。
伙计边打哈欠,边擦拭着柜台,冷不防听到动静回头,堆起面脸的笑容在看到来人是位穿着朴素的年轻男子时,瞬间掉下脸来,轻蔑掀起眼皮看了眼,连头都不曾抬,继续拿抹布擦着架子。
“你们掌柜的呢。”萧寒掀袍坐下,伙计赶来,眼疾手快道:“哎哎哎,这是你能坐的地方吗?快起来。”
萧寒眼里没有温度,脸色阴沉,掀袍起身,发出啪啪的声响。
伙计嫌弃的拿起抹布擦拭起他坐过的椅子。
萧寒面色不愉,来到柜台,拿起纸笔,潇洒的写着什么。
伙计小心擦完椅子,起身就见男人站在柜台边,拿着掌柜价值不菲的笔墨,急忙上前抢夺,指着萧寒说道: “哎哎哎,你做什么?这岂是你能拿的起的。”
“哎呦!”
萧三爷平生最恶别人指他,他毫不客气的左手掰着伙计的食指,右手龙飞凤舞的写下个萧字。
写完将纸抛在伙计脸上,眼色一寒,里面的杀气让小儿腿肚发软,盯着伙计,薄唇亲启:“去,拿给掌柜的。”
伙计捂着疼痛不已的手指,颤抖的捡起那张纸,心想这是惹不起的人物,跌跌撞撞的跑去二楼找掌柜的去了。
“掌柜的,掌柜的。”伙计火急火燎,推开账房的门。
掌柜的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吃着点心,就见伙计屁颠屁颠的推开门,吓得他惊坐起身,不满的说着:“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砸了东西小心你的脑袋。”说完拿折扇用力敲了敲他的脑袋。
“掌柜的,掌柜的,有人砸场子,还掰弯了我的手指头。”伙计捂着手掌,将已经变形的手指伸到郑里仁面前。
郑立仁眯了眯眼,看到童三变形肿胀的手指,眼中染上怒火,要知道在军中,众人都敬他三分,莫说着小小的安来县,士可忍俗不可忍。
郑立仁立马跳起来,“走,我看是谁。”
他怒不可遏的铛铛铛走下二楼,见到一楼大厅的正位上坐着一个人,郑立仁腿有些发软,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
童三则以为是掌柜的气坏了,毕竟那张椅子可是前朝的古董,掌柜的好不容易淘来,指望找个冤大头卖个高价。
童三小跑着上前,这回可长了记性,离男人三步距离,喊道:“起来,这是你配坐的。”他自得意满的回头看了眼掌柜的,没瞧见掌柜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早已苍白。
萧寒回首,冷冷的瞥他一眼,道不尽的杀气,吓的童三腿又是一软,不过掌柜的在场,他可不能怂,强鼓起勇气站直。
“扑通。”童三什么不知道屁股被踹下,懵懵的跪在地上,爬起身,捂住屁股,哀怨的看着偷袭自己的人——掌柜。
“掌柜......”童三语气哀怨的,幽幽控诉着郑立仁。
郑立仁刚想说话,就被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他看了一眼坐在古董倚上的年轻人,重新直起腰来,像第一次见面,故作镇定的说道,“年轻人来宝斋居所谓何事?”
萧寒撑着脑袋,轻笑一下,唬的郑立仁腰背一僵,萧寒别无他意,只是想着几个月不见郑老粗又变笨了一些。
嘴唇微动:“自是买些古玩字画。”
“就你......”童三捂着屁股,觉得自家掌柜脑袋疯了才和这个农家汉子瞎扯。
郑立仁悔不当初啊,自己怎么招了这么个没眼力劲的伙计,实在不该贪便宜,脑袋抽疼。
对着童三的屁股又是一脚,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向着萧寒说道:“客官,请上二楼!”说完率先带路。
账房在二楼右手最里间,几步的路郑立仁心虚的要命,一关上门,萧寒找了舒适的位置坐下随手翻着账目,郑立仁恭敬的倒着茶水,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穿着华丽,看起来就是个会做生意的奸商,虽能想到他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士。
“三爷,我听他们说你死了,还不相信。”郑立仁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起自家主子,心中喜不自胜。
“他们,指的是谁?”萧寒翻着账本,随意的问着。
“自是少将军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郑立仁语气里满是鄙夷,气愤的坐下。在厉家军中,厉老将军在世时,众人面上恭敬,心中却不把厉南风放在眼里,厉老将军死后,更是无人在意他,甚至敷衍的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只因军队崇尚英雄,军功,可厉南风多次犯错,无甚将才,军中就无他地位。
萧寒邪魅一笑,将账本往桌上一掷,目露寒光,“想我死,二哥恐怕还没那个本事。”
郑立仁心头一震,果然是少将军,握紧拳头锤向桌子,结实的实木桌子,出现一道裂痕。
他以为三爷此次现身,是要回军中收拾他们,踌躇满志,跃跃欲试的说:“三爷,我们回京,告他一状,厉家军届时还不改姓萧。”
萧寒眉峰微皱,怎么他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利欲熏心之人,他可重来没想着独占军权,淡然的摇摇头:“没兴趣。”
郑立仁以为三爷有其他好主意,眼中闪着亮光: “怎么,三爷有其他想法。”
萧寒点点头,掌柜欣喜,竖起耳朵想听到三爷的想想法,要知道三爷可是个心眼小,爱记仇,睚眦必报之人,他满心以为能听到什么好计策,不料却听到这个。
“拿一百两给我。”萧寒手指点了点账本,没想到郑老粗还挺懂做生意,账目干净漂亮,盈利不错。
郑立仁呆愣片刻,心想,报仇需要用钱吗,不过三爷说次话必有缘由,狐疑的问道:“一百两能够吗?”
萧寒点账本的手萎顿,思索一下要买的东西太多,却是有些不过,摇了摇头,郑立仁面露笑色,果然三爷要干波大的,却听到,“那就二百两。”若一次性拿回去太多,难免起疑,二百两不多不少。
郑立仁面色瞬间阴沉,脱口而出:“二百两够报仇吗?”
萧寒向后倚,整个人悠闲的躺进舒服的椅背里, “虽说我要报仇的。”
“啊?”郑立仁惊恐的张大嘴,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肚鸡肠的三爷吗?
这还不是最另他吃惊的,男人接下来的话让他差点惊掉下巴,如平地一声雷,将他轰的外焦里嫩。
“我要成亲了。”萧寒认真的说着,眼里满是温柔,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含笑,整个人气质儒雅,真如翩翩君子一番。
郑立仁最惊的合不上,瞧他那样确实不像开玩笑。
“谁?”他下意识的问着,“是李氏贵女,还是曹氏贵女。”能和萧三爷扯上关系的女子,他想不出第三个。
萧寒听到这两个名字,满身的温柔一下散尽,显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可提到心爱之人,又满是情意,“比李氏贵女还是曹氏贵女强上太多了。”随后又反驳道:“不,是比所有贵族女子都要强。”
郑立仁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寒,心想天下男子遇到心爱之人都一样,就连萧寒这样的人物都难逃情网。
“您不打算回厉家军了吗?”郑立仁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当我死了吧。”萧寒提到此事,难受的扯了扯衣襟。
郑立仁知道南门之战的惨烈,他当时不在场,却知道那次大战之后萧寒的变化,他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三爷顺水推舟假死来逃离官场,这个想法震的他肝胆直颤,他急忙抓住青年的衣袖,急忙抢白道:“那胡人犯边境,您也不打算管吗?”
萧寒瞳孔微缩,怪不得朝廷这么快又要出兵,将年底的战争提前,想来是胡人听到风声,提前出手,他抽出衣袖, “有厉南风和大哥在,区区胡人还是应付的了的。”
“三爷。”郑立仁还打算再说。却被青年以眼神扼住,不过他闭上眼睛,吐口浊气,还是勇敢开口。
“少将军根本没有将才,大将军确实有勇无谋。”这是军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却从未有人摆在明面上说,终于说出来了,郑立仁自己也有些吓住。
萧寒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自嘲的开口,“朝廷不是还有那么多能人之士,大不了再割地投降。”
郑立仁心中大骇,急忙私下查看,确定安全,这才放下心,所有人无不对当初朝廷的决定不满,明明已经打了胜仗,羟人投降,拿下了南郡十城,所有将士准备杀掉俘虏为厉老将军报仇之时,却不知为何朝廷下旨释放俘虏,还生生让出去五城,三爷不服连夜上京,却依旧没有改变,自此三爷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关心军务,没人知道三爷在京中发生了什么。
萧寒摆摆手,不欲再说。
“我前半生,都在战场度过,为朝廷,为百姓累了,想过过自己的日子。”萧寒语气萧瑟。
郑立仁看着心意已决的萧三爷不再强求,陷入沉思。
郑立仁送萧寒出门,见他踏出门外,垂头沉思时,却见三爷去而复返,以为三爷回心转意了,笑容满面的迎上,却听到三爷说。
“郑老粗,你想过以后干什么吗?”他心头一震,他一辈子都在打仗,从未想过以后的生活。却听男人说道:“我觉得你做生意极好。”说完拍拍他的肩膀,男人重新走入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