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毫无悬念地拿下了鹿鹤集团的项目,各个部门都忙了起来。
赵源斌负责其中一部分,宋伊瑶自然也被分了事情做。
距离上次感冒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和陆南溪就像从未重逢过一样,回到了各自的世界里。
宋伊瑶年少时没想明白的事情,如今26岁的她都能想明白,即便有想不明白的,也都能释怀。
只是连同那些爱和勇气,也一并被丢失在了那年。
她认真活着,努力工作,积极赚钱。
可脸上却看不到什么笑容,明明也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内心平静地就像一汪老态龙钟的死海,无波无澜。
曾经的生活,以及那些对未来美好的愿景,被尽数摧毁。
如今这些,只不过是在模仿众生罢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觉得,自己跟人之间的这种缘分,终归太浅了。
反正怎样都是一辈子,不管是被推着走,还是她自己走,走完就好了。
除了,时常会梦到陆南溪。
抛开漫长的秋天,麓城也算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
刚入冬不久,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雪从半夜开始下,第二天早上一出门,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纷纷扬扬的雪还在飘着,地上积雪很厚,大部分已经被环卫工人清扫着堆积起来了。
宋伊瑶走到还未被清扫的雪地里,脚下咯吱咯吱的响。
走了几步后,驻足蹲下身子。
雪花落在身上,她伸出手指,一笔一划,虔诚无比的在雪地里写了个“陆”字,第二个字刚要起笔时,便如梦初醒般,僵住了动作。
怔在原地,看着雪花一片片覆盖上字迹,直到完全看不清。
她眼睫微颤,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蹲在这里?”
突然听到刻在骨子里的声音,宋伊瑶猛地起身看向来人。
没想到蹲了太久,腿麻了。
重心不稳就要向后倒去,陆南溪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宋伊瑶被这一拉,顺着力道被拉进了对方怀里。
两手撑在她的肩膀上,心跳又乱了起来。
忙退开身子站稳,有些慌乱的答道:“没什么。”
“感冒刚好不久,不要再着凉了。”
陆南溪左手撑着伞,右手拂去她衣服上的雪,又将那冻到泛红的手握了过来,女人的手依旧温热,宋伊瑶有些舍不得松开。
陆南溪体温高,以前冬天的时候,宋伊瑶时常拿她当暖宝宝,手总是被暖得热乎乎的,晚上睡觉时,被她抱在怀里,总是睡得温暖又香甜。
“走吧,我送你去上班。”陆南溪温声道。
她又恢复了那副滴水不漏的样子,好似那天只是宋伊瑶做的一个结局并不好的梦。
还是挣脱开了被握着的手,冷空气顺着刚刚被暖热的地方,往心里钻。
“不用了。”宋伊瑶语气生冷,说完转身就要走。
没曾想刚迈开步子,手腕就被人拉住。
“瑶瑶。”
声音近乎哀求,宋伊瑶抬头看向她,眼睛倏地就红了。
从再次见面以来,她不止一次推开她,又几时见她这样卑微过,就为了自己,值得吗?
别过头,将泪意逼了回去,妥协般轻声说:“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
“我送你,不会迟到的,车就在前面停着。”
陆南溪像松了口气般弯了弯嘴角,撑着伞带着她往前走。
走了两步,再次牵起她的手,放进了衣服兜里。
宋伊瑶这回顺从地让她牵着了,没再挣开。
头顶是她撑起的伞,风雪都被阻挡在外,路上没什么行人,到处雪白。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如果真的可以和她白头,就好了。
可惜,如果这两个字,是大梦一场空。
晚上,陆家大宅灯火通明,众人欢聚一堂,为陆爷爷庆贺八十岁生日。
老人年轻时保家卫国,在祖国的疆土上挥洒过热血,后来退伍从商,事业干得风生水起。
陆南溪的奶奶,叫林幼芳,曾经有着上将的军衔,尽管现在年事已高,早就退役了,但仍然在军政界留有一定的威望,一辈子的光荣履历多之又多,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
两人年轻时在部队里相识,从自由恋爱到结婚,相爱相伴了大半辈子。
虽说两位老人都是军人出身,不过私底下并不严厉,为人十分随和,喜欢和年轻人交流,爱学习新鲜事物,身体力行地诠释着,活到老学到老的优良精神。
今天来贺寿的年轻晚辈也很多,大家轮番上阵,逗得陆爷爷和陆奶奶爽朗的笑声接连不断。
陆振军在寿宴上也不似平常那样板着脸,对每个前来贺寿的人都面带笑容。
前来贺寿的,有真心实意的交情,也有上赶着来攀交情的人。
除过陆爷爷和陆奶奶的身份,陆南溪的父亲,陆振军,是政府高官,虽然清白做事,为人民尽心尽力,但毕竟有这样的身份在,没人不想在他面前混个眼熟。
而陆南溪的母亲,何佳萍,则是把陆氏集团与何氏集团,合二为一成鹿鹤集团,并发展壮大的人。
这些关系再加上陆南溪和陆南川,这两个优秀到让人望其项背的后生,陆家,是麓城关系圈里公认的香饽饽。
九点刚过,陆南溪便送两位老人上楼休息,楼下的宴会依旧在继续。
陆爷爷去洗漱时,陆奶奶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问道:“你找到那孩子了吗?”
陆南溪身形顿了顿,一时猜不到奶奶的意思,“怎么了奶奶?”
“你爸妈忙,从小你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长大,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让你受过委屈。”陆奶奶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爷爷奶奶活了快一辈子了,也想通了,当年的事,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奶奶知道,你这些年,心里难过,溪溪,我们不逼你了,如果找到了,就带回来吧。”
陆南溪听陆奶奶把话说完,语气平静地回了句:“知道了奶奶。”
照顾完两位老人,陆南溪回了一趟自己房间。
这几年基本上没回来住过,但房间里的陈设一直保持着原有的样子。包括,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相框。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学士服,怀里抱着一束花,踮起脚尖,亲昵地搂着身旁女人的脖子,笑得灿烂无比。
看着女孩那明媚中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陆南溪顿时心如刀割。
有些事情,真的能过去吗?
晚上十一点,宴会结束了,送完宾客,陆南溪也要回去了。
她今晚喝了许多酒,便让吴悠过来接。
“南川都留下了,你也住一晚再走吧。”陆振军恢复了板着的脸,对即将要走的人说道。
陆南溪头也没回道:“不了,明早公司有事。”
何佳萍见状,知道她不会留下了,只好说:“南溪,回去早点休息,工作不要太劳累了。”
后者并未回应,径直出了门。
陆南溪离开后,陆振军何佳萍两人,则像是习惯了般,相顾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伊瑶被电话吵醒时,天才蒙蒙亮,一接起,电话里的人便道:“宝贝儿,起床了没?”
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宋伊瑶没好气的说:“你看看现在才几点。”
“报告,六点零二分!”
“你也知道啊,说吧,这么早打电话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人嬉皮笑脸说了句:“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幸亏宋伊瑶没有起床气,不然指定开骂了。
而她只是略显无奈地说:“卓钰,我的好姐妹,今天周六哎,这么早,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想我吗?”
“好啦,吵醒你很抱歉,有事找你。”
“我刚下飞机,回麓城了,晚上一起吃火锅啊。”
宋伊瑶:“……”
不死心问道:“就这?”
“就这!”卓钰的语气倒是欢快。
宋伊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气得挂了电话。
大早上的打来电话,绕了半天圈子,最后就说个晚上吃饭的事情。
不过,说起吃饭,她还欠陆南溪一顿饭呢。
虽说当时她只是一句客套话,可却被陆南溪当了真,现在过去了这么久,还要不要请她吃饭呢?
纠结犹豫到中午,还是给陆南溪发了消息,问她明天什么时候有空,自己想请她吃饭,感谢她那天送自己去公司,以及后来的照顾与帮助之类的。
总之就是,为这顿饭找了一堆的理由。
可惜消息发出去,等到晚上,也没收到回复。
宋伊瑶心里有些闷闷的,索性收起手机,出门和卓钰去吃饭。
卓钰为人活泼开朗,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偶尔还患有社交牛逼症。
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人吃火锅,但一顿饭还是吃的热热闹闹的。
吃完出来,外面没有那么冷,两人便在路上散步消食,说着话。
“那天晚上南溪姐给我打电话,我还挺意外的,没多想就把你地址给她了,你没怪我吧?”
宋伊瑶摇了摇头道:“谢谢你,卓钰。”
卓钰笑了笑道:“都多少年交情了,跟我还说谢谢啊。”
说完又看了一眼宋伊瑶,“你们会重新在一起吗?”
听到这话,宋伊瑶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会。”
“你不爱她了?”卓钰收了笑,问道。
宋伊瑶没回答,盯着一处发愣,眼里泛起若隐若现的水光。
卓钰张了张嘴,神情里,像是藏着什么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顿了顿,她别开脸,只是叹息般说了句:“宋伊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察觉到话题有些沉重,卓钰换了副语气,又恨铁不成钢地说:“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甘心就这样错过了吗?宋伊瑶,你爱了她多少年啊,别告诉我你现在不爱她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看她这副退缩的样子,卓钰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急红了脸,竖起眉毛,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宋伊瑶被她这副教训自己的口吻,又恨不得能替自己往前冲的模样,虽然内心觉得感动,可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卓钰顿时被气笑了,伸手打了她一下:“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宋伊瑶赶紧服软道:“好好好,我错了,我一定把握机会,卓大富婆不要计较了。”
卓钰又气又想笑,追着宋伊瑶打闹起来。
她们已经毕业四年多了,青春年少的日子渐渐远去,可是跟彼此待在一起的时候,又觉得时光从未走远,对酒当歌,嬉笑人间,她们仍旧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