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
霍林河抬手挡住车门,看着江汀隅,“你……是在推开我吗?”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自己的心一提,呼吸都轻了一拍。
动作间,热气朝江汀隅侵袭而来。
身形微微一僵,他错开霍林河那滚烫得仿佛能将人灼烧的视线,闭了闭眼,开口:“别多想。”
话落,他又觉得语气有些冷漠,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罢了,和你没关系。”
霍林河本以为会落得江长官一顿臭骂,没想到却换来这么温柔一句,登时大胆起来。
他想了解长官,以前的一切。
忽然间,脑子里闪过那天的片段,“我想请你帮我告诉江长官,谢谢他那时候对我的帮助。”
“对了,长官。”
霍林河开口,有些好奇,“我差点忘了,许寂你认识吗?他说和你是高中同学,还要谢谢你对他的帮助。”
说话间,替江汀隅打开车门。既然长官没有想推开他,那他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话嘛,说通就好了。
却没想到,江汀隅刚听到许寂的名字,整个人的气场就压抑了下来。
明明他的神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可霍林河却真切地感觉到,长官不高兴。
刹那间,周遭的空气都好似变得稀薄。
“许、寂?”
江汀隅微微眯起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眸中神色晦暗难明。片刻后,冷冷吐出一句:
“他是该好好谢谢我。”
靠啊,那家伙竟然敢骗他!
车内,霍林河双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视线。寒意渗入骨髓,他实在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在心里默念着:集中注意力,认真开车,交通事故远离我……
终于熬到目的地,江汀隅下车后,他才伸手擦去方向盘上的湿漉漉。
完事之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霍林河闭眼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自提到许寂,他和长官之间才刚刚缓和的关系,不仅没有升温,还甚至更差。
男人之间的信任,真是吹弹可破!
见江汀隅走远,霍林河无声叹了口气,他顿了顿,抬脚跟了上去。
追到楼内,一声“长官”还没说出口,就见江汀隅却突然停下脚步。而他的对面,正是许寂。
许寂见了江汀隅并没有太激动,反而还是一贯的怯生生模样,甚至比见霍林河那天更加瑟缩。
他几乎全身都在发颤,头拼命往下垂,恨不得直接埋进地底,似乎这样就能躲开江汀隅的视线。
僵持了好半晌,他才从干涩的喉咙里艰难挤出一句:“江,江长官好。”
声音微弱又带着颤抖,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单薄。
说话时,他放在身前的双手局促不安地绞来绞去。
江汀隅身形清瘦,可站在许寂面前,却足足高出一个头。他微微低头,阴影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神色。
在这压抑的氛围里,许寂满心都是恐惧,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无处可逃。
任江汀隅一言不发,他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却是让空气都仿佛凝固。
周遭的工作人员如往常一样忙碌,脚步匆匆,身影穿梭。脚步却都呈曲线走,刻意避开僵持着的两人。
大家眼神都不敢多作停留,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只留下这两人在略显空旷的空间里,对峙着,气氛愈发凝重。
路过霍林河身边时,几个工作人员迅速凑到一块儿,脑袋紧紧挨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别人听见。
其中一人神色慌张,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同事,小声嘀咕道:“小许这下可惨了,惹到江长官,那可是要大难临头啊!”
随即就有人反驳,“那哪儿能啊,谁不知道监察中心威望最大的就是小许他爸啊!江长官毕竟年轻,就算真生气,也得掂量掂量,不能把事情闹太僵。”
“是啊是啊,老许被个年轻人抢了首席执行官的位置,指不定心里憋着口气呢!”
……
话音刚落,另外几人纷纷心领神会地点头,又匆匆瞥了眼不远处的两人,不敢再多停留,脚步加快,迅速离开了。
却不知,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被霍林河听了个一清二楚。
“要么,别出现在我面前,要么,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从这儿滚蛋!”江汀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寒霜,毫无温度地砸向许寂。
“这句话,从你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是吗?”
许寂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双手下意识地揪紧衣角,指节泛白。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滴在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水渍。
“对,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许寂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说到最后,许寂神情明显激动,眼眶泛红,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通过这样卑微的姿态来获取谅解。
可面对江汀隅那冷若冰霜的神情,他的这份努力显得如此徒劳。
霍林河本想上前,但看到这一幕,却是站在原地,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二人。
江汀隅背对着他,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想来也不会有多好看。
而许寂,那可真是可怜极了。
脸上泪痕交错,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面对江汀隅无形的威压,完全没了反抗之力。
局势似乎很明显,就是江汀隅有些仗势欺人,可,霍林河怎么看怎么奇怪。
首先,江汀隅可并不是会喜形于色的那种人,总是冷冰冰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之前他那么作妖,江汀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其次,许寂明明可以躲着江汀隅走的,却偏偏要和他正面相撞,还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
虽说是个男人,却没有一点男人样,也太软弱无能了点。
“侦探”霍分析一番,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江汀隅和许寂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嘴角微微上扬,心里还隐隐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的脑子还不算笨。
正当他沉浸在沾沾自喜的情绪中时,不经意间抬眼,就发现许寂的眼神直勾勾瞧着自己。
那眼神带着求救的意味,又好似藏着无尽的慌乱与紧张,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让霍林河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霍哥!霍哥!”
许寂哭喊着,想跑过去找霍林河。
眼神慌乱地瞥向身旁的江汀隅,身体瞬间僵住,脸上露出极度的忌惮,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求你劝劝江长官,让他消消气……”
霍林河看着,觉得确实可怜的很。心下一软,便走了过去。
推开许寂,横叉在两人中间。
许寂似是有些感动,双手不由得紧紧抓住霍林河手臂,“霍哥……”
而江汀隅依旧保持着那副冷峻的模样,甚至比刚才更加放松,微微后仰身子,双手抱在胸前,姿态随意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微微上扬的下巴,带着几分倨傲。
他唇角微微勾起,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空气中的压迫感不减反增,让人心头一紧。
不过,霍林河可没打算帮许寂。
说白了,他也只是一个看客,不了解种种缘由,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任何人。
就像安沐瑶和周尧说的,他不能只依靠眼睛,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就像西西那件事,他鲁莽暴躁还冲动认死理,最终误会了江汀隅,伤害了他。
“长官,许寂的眼泪都快掉你衣服上了,你怎么不推开他。”
霍林河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说罢,他轻轻晃了晃被许寂紧紧握住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抽出,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
随后,他侧过头看向许寂,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轻声说道:“你也快走吧,我们长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真惹到他,恐怕你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霍林河回头,就见江汀隅雾灰色的眸子有一瞬的放空,呆呆的,还有些可爱。
就这么震惊吗?
莫非,从来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
想到这,霍林河心中涩意蔓延,搞得软塌塌的,连说出的话都温柔了不知多少倍。
“走吧长官。你不想见他,我蒙住你的眼睛好不好?”霍林河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江汀隅的耳畔。
虽是问句,可话还未等江汀隅回应,他的大手便已迅速抬起,轻轻覆盖在江汀隅的双眼上。
长睫拂过布满老茧的手心,不痒,像棉花擦过,软软的,绵绵的。
那细微的触感,似有电流般顺着手臂蔓延,让霍林河的手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自然地揽过江汀隅的肩膀。从许寂的视角来看,霍林河几乎把他搂进了怀里。
江汀隅身子微微一僵,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有些意外。手抬起又放下,终是没有推开那只大手,任由霍林河带着自己离开。
只剩下许寂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眼角还留有未干的泪珠,慢悠悠滑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问号在乱飞。
不是来保护他的吗,怎么瞬间就变成了他和他之间的亲昵互动?
他呆立在那儿,活像个被遗忘的路人甲。
不是,你们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