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林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被黑暗吞噬,徒留一片死寂。
江汀隅站在原地,手中的枪依旧微微发烫,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血腥气,刺得他喉咙发紧。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枪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双平日里淡漠如寒潭的灰眸,此刻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蠢货。”
江汀隅微微仰头,修长的脖颈线条紧绷,喉结上下滚动,随着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光影交错下,他的脸部线条越发分明,似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片刻后,他对着空气,像是在对霍林河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世间的事哪是非黑即白,又哪儿能说的明白。”
实在是,荒唐得可笑。
自R国灭国后,这几年的气候就像脱缰的野马,愈发难以捉摸。夜幕沉沉,如一块厚重的黑色幕布,将整个城市严严实实地笼罩着。
霍林河迈着略显疲惫的步伐,缓缓走出监察中心大门。就在他踏出那扇门的瞬间,豆大的雨珠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雨滴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像是无数根银白的丝线,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就昏暗的夜色更添了几分朦胧与迷离 。
他紧紧抱着西西,一头扎进那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狂风裹挟着暴雨,如同一头头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雨滴打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他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只能凭借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水中艰难前行。
头发早已被雨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流进他的衣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上的衣物也被雨水紧紧地贴在身上,积攒已久的怒气在这场雨中彻底决堤,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这无尽的黑夜,声嘶力竭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吼声被风雨迅速吞没,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在了积水中,溅起大片水花。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西西,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肆意流淌。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在风雨中时断时续。
怎么回事,胳膊怎么越来越轻?
霍林河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西西。
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眼眶中还未干涸的泪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悬在眼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先前那汹涌的悲伤与愤怒像是被瞬间冻结。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西西的身体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透明。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收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西西正在消逝的生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风在耳边呼啸,雨无情地抽打在他身上,可他却浑然不觉。混着泪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一滴滴渗入西西正在消失的身体。
仅仅几个眨眼,西西直接消失不见,留下一支小小的藤蔓,靠在霍林河怀里,在风雨中无助地摇曳着。
“见鬼?”霍林河喃喃自语,声音被风雨瞬间淹没,腥咸的雨水时不时刺激着味蕾。他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与茫然,大脑好似陷入了无尽的混沌,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什么情况!”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从小到大,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霍三少,着实被刚才的离奇场面震慑住了。
过往的生活满是顺遂安逸,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在霍林河脑海中一闪而过,和眼前这诡异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捧起那支藤蔓,雨水顺着他的手臂不断滑落,滴落在藤蔓上,分不清是天公的泪,还是他心底的绝望 。
“哥哥,你回来啦!”
刚一进门,霍林溪就蹦蹦跳跳跑来,作势要抱她的三哥,却在看到她高大帅气的三哥时生生止住。
此时的霍林河,全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正在往下滴水,怀里还抱着一盆什么东西。
霍林溪正盯着抱着盆……的三哥发呆。
这是什么珍贵的树枝吗?亲妹在心底如是想。
“小河!快去洗澡换衣服,谁知道这雨水里有没有污染啊,就算是异能者也该小心些呀!”林晚音林女士,霍林河的妈妈,敷着面膜跟在小溪身后过来,也看到这一幕。
跟个落水狗似的,亲妈在心里如是吐槽。
在经历枪杀、发火、淋雨、发火、消失、震惊这一系列事情后,霍林河的大脑有些宕机,只机械地抱着西西,该说是西西的遗体,机械地回了房间。
客厅里,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林女士率先反应过来,拉过小溪的手,“小溪,你三哥这是魔怔了?”
“妈妈,小溪不知道,小溪只知道三哥好像买了一盆树枝回来耶。”
“那不是树枝,倒像是……倒像是玫瑰藤。”林女士稍稍思索,就在脑海里找出了类似的植物。
“走吧小溪,我们坐下等会儿,你爸爸、大哥、二哥应该快回来了。”
“好!”小溪转转水灵灵的大眼睛,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不过,我要去给二哥拿个毛毯,不然又该生病了。”说完,小姑娘腾腾腾跑走,小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我们小溪就是懂事,真乖!”林女士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脸的欣喜都快溢出来了,整个人被小姑娘萌得不行,连脸上贴着的面膜都被牵动,挤出了几道明显的褶子 。
二楼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子,霍林河直愣愣站着,热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流过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再沿着下巴,一股脑淌到他宽阔的胸膛。
“蠢货”
他其实听到江汀隅说的了,在队里训练了这么多年,再加上觉醒异能,他的五感敏锐得超乎常人,哪怕是极细微的声音,也能清晰捕捉。
更不用说他虽然离开,可还一直担心那家伙磕到没,有没有受伤,毕竟当时他下手很重。
真是白担心!
竟然骂他蠢货,他霍林河哪有那么蠢。他当时……只是,一定只是太过愤怒,迷了心智,失了分寸。
热水像是把他的脑子浇成了浆糊,他试着去思考,可脑袋里一片混沌,思绪刚一转动,又稀里糊涂搅和在一起,怎么也理不顺。
现在,他也想骂自己是蠢货了。
别人用凉水冲澡冷静,他觉得凉水伤身,干脆就用热水刺激,当然不是开水。结果,倒是起了反作用,他都快睡着了。
堂堂霍三少,开始后悔用热水清醒的举动了。
啊啊啊,这江汀隅到底在搞什么!让他想恨他,又恨不成。毕竟,他就算再蠢,也知道西西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还有那藤蔓,对,他先养着。
到时候说不定能复活西西!
想着想着,霍林河情不自禁点了点头,隐隐有些兴奋。
哈哈哈,他霍三少也不算笨嘛,总算是想清楚些事儿。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总会豁然开朗的。
人生格言又加一条:剪不清理还乱,那就先放着!
胡乱擦擦镜子,看着那张即使有些疲惫,却难掩英俊帅气的脸,霍林河心情更好了。天塌下来,都有他这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顶着。
哈哈哈。
等霍林河换好睡衣,哼着小调下来,就看到刚刚还从容优雅,敷着面膜的林女士又蹙起了眉,还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稍好的心情登时又有些打鼓。
“妈,怎么回事?”
“唉呀!刚才你爸和大哥去接你二哥回家,正好撞见有人向你二哥表白。”说着说着,林女士竟红了眼眶。
霍林河连忙跑过去,扶她靠着小溪坐下,“别急,妈,慢慢说。二哥被表白这不是好事儿吗,二哥可是随你,我们几个,就属他最好看。”
“就是因为好看才惹得这么个事儿啊!”林晚音听完,表情更是难看,“表白小槿的,是个男人!”
“这有什么,只要他对我二哥好就行。”霍林河听完,心下一松,继续劝慰,“妈,看开点,都末世了谁还在乎相守的人是男是女啊。”
小溪也附和,“嗯嗯。”
“谁说我反对了,你妈我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吗!”林女士闻言,也顾不上什么仪态,重重捶了霍林河一拳。
“重点是,那人明明知道你二哥身体不好,还非拦在单位门口表白。雨这么大,外面这么冷,没等他说完,你二哥就晕了过去。”林晚音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涌出。
瞧见妈妈眼眶泛红,小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心疼,小手肉嘟嘟的,替妈妈擦掉眼泪,奶声奶气说:“妈妈,不哭,哭了就不漂亮啦。”
听到女儿软糯的安慰,林晚音心里一暖,眼泪瞬间收住。她伸手把小溪紧紧抱在怀里,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亲昵地蹭了蹭,才继续开口。
“幸好你爸爸和大哥正好撞见,从那小子手里抢过你二哥,不然,小槿怕是就被那浑小子带回家了!”
霍林河越听,眉头拧成了个死结,脸色也愈发阴沉。这也算爱?那人怕不是脑子有病,根本就是在践踏爱情。
他和他二哥霍林槿是异卵双胞胎,二哥自幼身体孱弱,为了保护二哥,他和二哥小时候几乎形影不离。
他二哥体弱,要是二哥真被那人欺负了……
“那人是谁,我明天就去揍他!”
“揍什么揍,还不快过来抱你二哥去休息。”霍承佑推开门,就见自家儿子气势汹汹,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
“哦。”
霍林河刚冒起来的火气,还没蔓延就被熄灭。从大哥霍林樾手上接过,就把他二哥抱了起来。
一旁的小溪人虽小,却机灵得很。她早就眼疾手快地抓过毯子,一路小跑跟在霍林河身边,仰着小脑袋,费力地把毯子往二哥身上盖,嘴里还念叨着:“二哥,快盖好,可别着凉了。”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均匀地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霍承佑站得最远,却神色关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儿子;林晚音女士坐在床边,温柔地握住宝贝儿子的手,眼眶微红,满是心疼;大哥霍林樾弯下腰,轻轻摸了摸霍林槿的额头,试试有没有发烧;霍林河坐在地板上,让小溪坐在他腿上,一家人都在等着人清醒。
见二哥睁眼,他立马开口:“二哥,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