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迁雨在叶知秋桌上看到了一个粉色信封。
信封是上午第二节下课被扔到桌子上的。门口聚了几个男生,其中一个红了脸进来,拿着粉色信封,另外几个等在门口吹着口哨看好戏。班里一阵响亮的嘘声。男生找人问了问叶知秋的位置在哪里,随后把信封扔在了桌上就跑了。
林迁雨坐在旁边,有些疑惑。据海中学的明信片互寄活动在下学期,这时候有人来送什么东西?
座位旁边围了一圈人,但没有一个敢去拆那封信的。正主叶知秋开会去了,还没回来。文墨贴在林迁雨后面,摇摇她问道:“你认识那男生吗?”
林迁雨摇摇头,问:“这封信是......”
“你不知道?”文墨瞪大了眼睛,“这是情书啊!”
叶知秋坐回位置时上课铃已经响了。她呼出一口气,想把上课用的书找出来,却看到座位上扔了一个粉色信封。叶知秋脸上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环视了教室一圈,发现同学们全在看着她,这让她感觉很慌。
她连忙戳林迁雨:“谁给的?我们班的?”
林迁雨又摇头:“一个外班的男的,扔了个信封就走了,没看清他的脸。”
叶知秋深呼吸,老师走了进来,宣布上课。
“起立!”叶知秋立刻弹了起来。
“老师好——”
上课以后叶知秋才敢拆那封情书。她皱眉,撕开信封口的胶带,从里面拿出一张对折了两次的信纸。叶知秋展开那封情书,埋下头来读,看了许久,起身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怎么说?”
叶知秋犹豫了一下,把信纸递给了她。林迁雨看了第一行就不想看了,通篇都是虚浮华丽的辞藻,看不见一点有内容有价值的东西。她把信纸重新折了回去放在桌子上,问道:
“这是谁?”
“跟我一个补习班的同学。之前上课的时候坐在一起,他跟我还玩同一个游戏,就熟了,微信上也有聊天。”
叶知秋心不在焉地说着。她扶了扶脑袋,感叹道:“这都什么事啊。”
林迁雨点头表示同意。
叶知秋明显的很苦恼,信封在她手里开开合合,她眉头也一直紧皱着。林迁雨也没了上课的心思,一直偷偷看叶知秋。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问道:“你在纠结什么?要不要答应?”
“你把我想的太傻了吧。”叶知秋吐槽道,“当然不答应了,我和他总共才只认识半年不到,怎么可能答应。”
林迁雨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问:“那你在纠结什么?”
“纠结我该怎么回应他。”
叶知秋紧张地思考,林迁雨也不再插话,只是低着头看自己面前的课本。讲课声从耳边飘过,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听:她脑子有点乱,需要缓一缓。
刚才知道那是一封情书的时候,她心里有种怪异的酸涩感,没有原因,来去如风。叶知秋对她明确说出“当然不答应了”的时候,她的这种感觉就突然消失了。
它不是嫉妒,也不是讨厌,可关心则乱,林迁雨的心里偏偏就一团乱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印象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初中时的同桌被当众表白过,两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贴到了一起。但她也没有什么感觉,始终坚守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生信条。
但是叶知秋不一样。她是她的朋友,林迁雨对自己说。所以她很关心,很在意,这很正常。
林迁雨深呼吸了两次,勉强压下了脑子里杂乱的念头,才发现已经下课了。
来送情书的男生已经站在了班级门口,引来了一阵或惊呼或起哄的叫喊声。叶知秋拿起情书,走到了门口,轻轻地说:
“我们出去说吧。”
后面发生了什么,林迁雨也不知道了。叶知秋出去时带上了门,没有人敢闯出去看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趴在窗口偷看。林迁雨踮起脚尖,但窗户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无奈地回到座位上,只听得开门声一响,叶知秋走了进来,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只是手里没了那封情书。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没了兴致,四散而开。叶知秋坐回座位上,没有什么情感的表露,只是一个人拿起笔,一下又一下地按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四节是艺术课,一周一节,纯粹的水课。老师在上面念ppt,学生在下面旁若无人地讲。林迁雨趁机拍了怕叶知秋,使得后者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林迁雨:“你在想什么,要不要和我说说。”
叶知秋叹气,她抓了抓头发:“好烦。”
好烦好烦,她只是按照惯常的态度对待别人,为什么就会被曲解为“对他有意思”?
叶知秋好烦好烦。她抓起水杯灌了两口水,顿了顿,神情有些凄凉地说:“他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林迁雨皱眉:“什么意思?”
叶知秋勉强笑了笑,开个玩笑说:“我觉得他更应该看上你啊。”
叶知秋觉得,平心而论,林迁雨的确很漂亮,公认的。但她自己就很普通,没什么特别,扔进人海里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也想谈一段小说里的,甜甜的恋爱啊——但是这种东西,现实中就不可能存在吧......”
林迁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只得接下话头:
“为什么不可能存在?”
“你想想,那些找我谈恋爱跟我表白的,不是看上我的颜还能是为了什么。”叶知秋又笑,表情却很僵硬,“不就是觉得我对他们好,对他们有意思,我倒贴嘛。两层先决条件,已经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筛掉了。”
林迁雨的话哽在喉头,她看出来叶知秋现在情绪低落,便没有再继续多说别的。她拿出一颗糖,递给叶知秋。叶知秋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又换到左手。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絮絮叨叨地说:“我很不喜欢。为什么我对人都是真心的,他们却觉得我别有用心呢......”
叶知秋的话戛然而止。她翘起椅子,故作高深地补了一句:
“青春期的男生啊,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
叶知秋趴在桌子上扭头看着窗外的阴天。林迁雨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像是为了破除尴尬的气氛,叶知秋开口笑道:“怎么我不高兴了,你也不高兴啊。”
说着,她直起身,考到林迁雨旁边。林迁雨自动往旁边挪了一点,被拉了回来。
“你干嘛。”林迁雨不满道。
“林子。”
叶知秋把头往林迁雨肩上蹭了蹭,引来了林迁雨一个嫌弃的表情。
“......你说。”
“被表白了......是不是就很难再做朋友了啊。”
“是的。”林迁雨轻点头。
“嗯......那还是我们女孩子间更容易做朋友吧!”叶知秋灵机一动似的说。林迁雨有点懵,不明白她真么意思。
叶知秋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们的友情不会变质呀。”
林迁雨盯着叶知秋的眼睛看,叶知秋冲她眨了眨眼。然后她挪开了目光,看向曾经放了情书的那一块桌面。
她发现,叶知秋这家伙的脑回路真的很奇怪。正常人怎么也想不出这种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