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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当年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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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正廷沉默片刻,慢慢道:“如你所知,参战以来,我们一次也没跟阴阳神侍对战过,倒是跟御使神侍交手数次,摸索出了些经验。”

“最后一战中,大将军顺理成章地命你父亲带领我们负责截杀之。可结果……”他活鬼一般的声嗓中染上了悲怆悔恨之意,“我,我罪责难逃……”

御使、阴阳神侍都有召唤、操控各类或死或活之物助战的功法。对付他们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部分人正面牵制,精锐冒死突击,寻到其附在召唤物上的神识,直接硬拼修为将其斩灭,方能强行破除二者之间的联系。

有鉴于此,战前秘密部署任务时,谢焕定了他自己、谢正廷和另两人亲为主攻,带队从四个方向合击,各偏裨将校等分区域率部掩护。宫临溪指挥其余兵力在战场上策应。

其中,谢正廷又是最后围剿时负责击杀御使神侍的核心之人,代号“斩鬼”,享有最高优先权。其余三队和宫临溪都必须全力配合。

这是最稳妥的求胜打法,但有人不乐意了。

此人是谢正廷嫡亲的幼弟谢正修。他天资颇高,备受推崇,修为在这批人中属于顶尖级别。虽是初上战场,却不负众望,冲锋陷阵胆气豪壮,表现很是出色。兼之正是傲气最盛的年纪,他本以为自己这次怎么着也能占个主攻之位。

不料眼见足以青史留名的巨大功劳飞了不说,居然沦落到跟大多数人一样打下手的行列,他自然十成不服,当场跟主将叫了板。

听闻这个名字,谢重珩心里一动:当年的另一个幸存者正是谢正修,莫非问题出在这里?他没出声,静静地听着。

谢焕认为之前一直算是打的顺风局,并不能说明什么。而谢烽这次的整体部署是直接切断尾鬼所有退路,下了严令要全歼四神侍。敌方走投无路必然殊死相搏,很可能还有旁系都没见识过的杀手锏,届时什么样的极端场面都可能出现。

情况特殊,若非多番磨砺、心性和应变能力都极强的将领,个人修为再高恐也难以应对。

更隐晦的意思则是,担心他冲劲有余,经验却有所欠缺,容易被见所未见的突发状况吓破了胆。这种事在战场上多如牛毛。

谢正修哪里听不出话外之音。他自小就有个“谢大胆”的绰号,十岁时第一次参与永安七姓共同筹办的畋猎,就敢单枪匹马摸进猛兽区,成功猎得一虎一熊,出尽风头声名鹊起,闻言只觉大受侮辱。

原就不满本支脉一直被武定君府压着,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正修当下大怒,拍案而起:“若然果真这般耸人听闻,将军又岂会不顾念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至少将你夫妻留一个在安全之所,而要共蹈险境?无非是看御使神侍已经黔驴技穷,再翻不出风浪,才会将你二人都安排在内。”

“将军想给自己、给武定君一脉多抢功劳也就罢了,却不忘冠冕堂皇地压踩我们支脉,否则为何你那边不腾出一个位置,让我们兄弟一齐上?你身为主将,何须亲冒矢石,退下来跟宫副将一起指挥布阵岂非更合适?还不是见不得我们好!”

谢焕耐着性子解释缘由,但跟谢正修交好的部分子弟很是推崇他,又觉得尾鬼若还有杀招,哪能被逼到退路不保?此战不会有太大悬念,主将太过谨慎,未免显得畏手畏脚,纷纷赞同。

双方一时各不相让。

谢重珩闻言了然。

谢焕在灵尘历练多年,那时回归不过数载,涉足权势的时间并不算长,又脱离嫡系太久,尚未真正站稳脚跟。在永安时有谢煜支持,没人敢明着不服。谢正修若不说这话,旁人也不会多想。

但山高皇帝远,失了最大的助力,再有大宗长辈挑头如此尖锐地攻讦,弊端就显现无遗。

谢正廷知道幼弟立功心切,自己的地位却不需要再堆砌战功,再者也认为他们说得不错,遂站出来打圆场,提议让谢正修顶了他的位置,他则作为掩护紧随其后照应,怎么也出不了事。

即使麾下的灵尘将士都买谢焕的账,他也无法罔顾这些作为直属将领的嫡系子弟的态度。决战在即,迫于眼前的形势,他斟酌良久,不得不退了一步,破例让兄弟二人同在一队,一主一副,颁下令箭。

然而正是许多人都认定十拿九稳的一战,却偏偏出了意外。

那天战场区域起了些雾。意料之内地,战事按计划层层推进,嫡系诸人顺利攻破御使神侍及其精英门人控制的巨型海兽阵,突入中心区域。

正待围攻其主舰时,变故陡起。

己方舰船所在的海面上,蓦地伸出无数乌沉沉的细长线条,倏忽蹿进各处,根根缠上了谢氏军将士,一触即没入体。

不过须臾,他们的躯体就活活消失。乌线则急遽爆发,潮水般涌动铺开,交错纵横,肆意滥杀。

惨号声骤然比之前激烈了数十倍,此起彼伏,惊破九霄,回荡在海天之间。雾色中影影绰绰,像是游荡着万千厉鬼,将所有能碰到的活物都撕碎了吞吃。后面的将士却不知前方状况,仍在奋力冲锋。

那简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以仅剩的尾鬼舰只为圆心,外围的广阔海域中仿佛只剩下了密密麻麻的诡异杀人线。

讲述至此暂停。即使时隔四十年,谢正廷回想起那一幕,依然遏制不住骨子里浸出的恐惧、痛苦。

如此恐怖的邪术,真是凡人能施展的么?疑惑一闪而逝,谢重珩道:“莫非你们对上的还是阴阳神侍?”

沉默一会,待那阵细微的颤抖平复下来,谢正廷才道:“当时我们所有人也都这样认为,后来才知并非如此。”

“想必你也听说过,尾鬼历次入侵,诸神侍的功法一代更胜一代。就连旁系都不知道,这次来的阴阳神侍还有最后一招新创的必杀技‘玉碎’,也从未见识过它的诡谲可怕,更没人想到他们竟狠辣到不惜用两名神侍为代价,以身为容器,试图自杀式突围,断腕求生。”

这种近乎从幽冥地狱流传出来的恐怖功法,却偏偏有个悲壮又古雅的名字。玉碎,顾名思义,即使是远超凡人的神侍也需消耗自身大部分修为才能使出,非存亡之际不会动用。

换言之,孤注一掷的搏命之招,生死成败皆系于此局。

“阴阳神侍事先将大量阴毒怨气凝在了御使神侍及其随从身上,以秘术暂时封住,待最后关头解开,就能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谢正廷继续慢慢讲述着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只要嫡系这处落败,其余几处的旁系将士惊怒之下必然短暂慌乱,设法补救,同时怨恨嫡系常年养尊处优、紧要关头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军心动荡。尾鬼便可伺机大规模反扑,以求能杀出一条退路。”

谢重珩在往生域掌兵百年,深谙兵战门道,当下就发现了一处似有似无的疑点。他目光微闪,但没出声。

战局几乎完全按尾鬼人的设想在推进。

阴阳神侍极为特殊,对付他们的队伍乃至装备等一切所需都是专设专用,由他亲手凝就的第一代阴怨之霸道狠毒,更远非谢重珩今日所见的那些可比。嫡系诸人并无相应的配置,此番猝不及防,几乎无可抵抗。

惊怖霎时如重锤当头砸来,砸得许多人惶然不知所措。可哪怕身为兄长的谢正廷都万料不到,最先崩溃的竟是向来号称“大胆”的谢正修。

面对这等超出想象的诡异场景,最初的震骇后,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作为主攻之一的带队将领,真正的“斩鬼”,谢正修竟选择了驾着舰船掉头落荒而逃。

谢焕的顾虑成了真,阵脚为之大乱。

谢正修不要命地横冲直撞,旁边的舰船根本来不及阻拦。谢正廷来不及愤怒,当即带领部众拼死杀到前方,补上空缺。

但战场上纵然只是短暂的变故也足以更改整场战斗的结局,又哪容如此巨大的失误。部署已废,再要临时机变决断,强行重新拨回正轨,势必要付出数以倍计的惨重代价。

谢氏军将士前赴后继,死战不退。可他们甚至没有血染海天的悲壮,只有身化阴怨反刺同袍的残酷。

最后阶段,诡线们已经不分敌我,寻找着一切能感知到的活物,核心区域的己方将领仅剩三人。谢焕与宫临溪将所有抵御阴邪的器物都留给了谢正廷,下令自己的舰船左右包抄,对上了尾鬼最后的护卫舰,以性命给他创造了最后一击的机会。

“我终究还是沾染了些许阴怨,只是已不知是第几代分化出的,才没有当场毙命。阿修也差不多。可他们,你父母,至少三成,嫡系参战子弟,和所部将士,上万人,因阿修的临阵,脱逃,而丧命……他们所有人……”

谢正廷佝偻而坐,垂着头,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掩在了面具上。本就嘶哑的声嗓更加哽咽,几乎破碎得语不成调:“若我当时,不是,不是私心,支持,阿修……”

往事与罪孽压在心里四十年了,他第一次向人吐露,却并没有感觉轻松多少。那些不得安宁的冤魂夜夜入梦,反复凌迟他的余生,比阴怨更让他痛苦。

可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三成,几乎涉及到谢氏嫡系和旁系一半以上支脉。谢重珩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从不对任何人说起内情。

他不敢。

谢正修犯下如此重罪,谢正廷身为兄长、支持者,同样难辞其咎。若是被爆出来,他们自己的死活是小,却势必连累整个支脉被清算,以平众怒,即使谢煜和旁系族长联手都无法网开一面,即使其中绝大多数都与此事无关。

要怎样酷厉的处置,才能告慰那么多枉死的英灵?可谢氏哪里经得起这等伤筋折骨的动荡!私心也好公义也罢,谢正廷只能死死瞒下,任由他们战死的真相沉没在时间长河中。

他忍受着阴怨的折磨,避居在灵尘宗祠旁,苟活于世数十年,并非贪生怕死,而是将自己当成了守墓人,带着所有真相,守着战死的族人、同袍的牌位,以求赎罪。

或许是永安谢氏走向覆亡已然不远,再没有遮掩的必要,又或许是秘密埋得太久,终究一时冲动想与人诉说,又或许是对着谢焕夫妇留下的唯一血脉愧悔难当,谢正廷才选择了和盘托出。

谢重珩也没出声劝慰,静静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相较于这里呼吸可闻的沉寂,祖宅某座府邸的一间正堂稍显热闹。四名长老已陆续到达,秘聚于此。

旁系跟嫡系权力架构类似,族长同样不能一手遮天。其下设长老会,相当于嫡系的议事堂,总共十人,由各大支脉主事、德高望重者组成,既行辅佐、协助之责,又有监察、制衡之效。

受邀的另两人,谢正吾、谢重璘迟迟不见踪影,意思已然很明显,众人耐心告罄。

“你们怎么说?”满室沉寂中,其中一人捏着杯盖,不紧不慢地刮着茶沫子,淡淡问道。

十长老剩下的六人中,两人唯族长马首是瞻,暂且观望,并不参与商谈,两人赞同两人反对。

但他们都知道,赞同的其中之一,“大将军谢烽”不过是虞承绍假扮。他在长老会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持什么意见毫无关系。现下来看,永安来的那小子显然已落下乘。

他有没有机会真正坐上帅位,关键就看在座四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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