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还是吃了阳春面。

少许盐、鸡精、薄盐生抽，熬好的猪油挖一小勺，葱花切得细细的，倒入沸腾的开水，再滴几滴麻油，一碗清鲜爽口、色相俱全的汤底就做好了。

费杨和他都喜欢柔润的口感。挂面入沸水后，等再一次水开，再浇入小半碗的冷水，等水又一次沸腾，面条就可以出锅了。

费杨做这种简单的吃食，早已得心应手。

等蒋轻舟洗漱完，走到餐厅，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已然做好。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食物放在冰箱里也是有保质期的。

蒋轻舟从冰箱里取出三颗可生食鸡蛋，飞快地煎了三个太阳蛋。

费杨两个，他一个。

雪白的煎蛋卧在雪白的面条上，红色的汤底碧绿的葱花，看得人胃口大开。

先咬一口太阳蛋。一面焦香、一面柔嫩，牙齿还来不及好好咀嚼蛋白的美味，金黄的蛋液就从破口处溢了出来。

费杨含着半碎的蛋白猛吸一口，顿时满足地长叹一声。

要不说可生食鸡蛋比普通的鸡蛋贵那么多呢！这半凝固的蛋黄，除了蛋香没有一丝腥味。齿颊之间柔滑细腻的感觉，完全不是十分熟、一个不留神就会把人噎死的口感可以比的。

一顿简单的早餐，两个人五分钟就解决了。

费杨收拾了碗筷，乖乖洗碗。

“羊羊，午餐你自己解决。冰箱里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晚餐等我回家做。你认真看书，好好温习功课，有不懂的先放着，我回来帮你看。”

蒋轻舟一边嘱咐小孩，一边从冷冻柜挑出一块牛肩肉、一只黄油母鸡、一条黄鱼鲞和一包海盐大虾放在料理台上自然解冻。

“舟哥，这些都是晚上要做的？”费杨看着那一大堆食物，才吃饱肚子，却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嗯，今晚你李哥过来吃饭。”蒋轻舟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听李唐要来，小孩的眼睛一下亮了，“那蔬菜要准备哪些？”

看他跃跃欲试的表情，蒋轻舟莫名有些吃味。

小屁孩明明不喜欢跟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

“你不说君子远庖厨？”蒋轻舟也斜他一眼。

“哈哈，可李哥是我们的恩人啊！”费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水池里仅有的两只碗还没洗干净。

蒋轻舟伸手把水龙头关掉，在他秀气小巧的鼻子上重重一刮。

“想要报恩，就认真学习！”

小孩捂着鼻子大呼小叫，蒋轻舟快乐地提着头盔出了门。

御品宅，一梯一户。他的小电驴就在电梯直达的地下车库放着。

先去康复中心做治疗，做完治疗再去跑外卖。

赶在回家做饭之前，能多做几单就多做几单。

他现在手上这点钱，付完一个月的房租就所剩无几了。好歹得在开学前，先把小孩的学费挣齐。

生活虽然窘迫，蒋轻舟却第一次觉得充满了干劲。

小电炉开了半小时，才赶到李唐帮他联系好的康复中心。

灰白的墙壁、锈迹斑斑的窗棂，还有被灰尘蒙了满面的玻璃。老旧的大楼掩映在生机勃勃的爬山虎之中，很有些破败的味道。

阶梯上红色大门处，进进出出的人，倒是三三两两的没断过。

看来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蒋轻舟对自己的左手突然有了些信心。

塑料车棚下，竟还有给小电驴充电的排插。

他把车停好，给小电驴充上电，信步迈上台阶。

“老范，你怎么了？”

“天呐，护士！医生！快来人哪！”

还没等迈上最后一级，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蒋轻舟抬眼看过去，门口躺了个头发花白穿一件藏青色短袖唐装的老人。旁边围着五六个人，一个烫了时髦卷发的中年阿姨半蹲在地上，一边掐他的人中，一边大声呼救。那手法，一看就是电视剧看多了，照猫画虎。

蒋轻舟连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老人直挺挺地躺着，面色苍白，皮肤湿冷。

蒋轻舟伏在老人胸口听了片刻，心跳骤停，极大的可能是恶性心律失常，心源性休克！

情况严峻，来不及多想，蒋轻舟左掌交握在右掌之上，开始急救。

左掌绵软无力，一用劲就发酸胀痛，蒋轻舟咬着牙关，尽力将臂力倾注到手腕上，再由手腕发力，死死撑着自己的左掌，配合右手，一上一下用力按压老人的心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人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六月底的海城，最高温度已经高达35度。

蒋轻舟身上黄色的外卖员T恤上已叫汗水湿透。清瘦单薄的背上，两片漂亮的蝴蝶骨不停地上下扇动，是生命不屈服于死神的倔强。

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刺得他的眼睛生疼。蒋轻舟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头有些发晕。

三分钟了，大病初愈的身体，开始无法支撑高强度的体力活。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蒋轻舟被拉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医生接替他继续急救。

庆幸的是，这位医生接手没多久，老人就猛吸一口气，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

周围的人在欢呼，急救车也已经就位。

蒋轻舟强撑着从人群里走出来，找了处无人的角落，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他整条左臂都抖得厉害，左手更是一抽一抽地痛。

“学过医？”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竟是那个接替他的青年医生。

蒋轻舟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过多地讨论自己，于是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学过急救。”

“手法很专业！要不是你，老范可能救不回来了。”青年医生伸出右手，“我姓季，季杰。这里的康复医生。”

季杰？不就是李唐帮他联系好的那位医生！

蒋轻舟连忙伸出自己的右手回握，“您好，蒋轻舟。”

季杰一听他的名字，顿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好几眼，然后指了指蒋轻舟藏在身后的左手，“刚才急救又伤到了吧？去我的诊室，先帮你看看。”

半个小时后，季杰帮他定好了接下来的康复计划。先针灸一个月，再根据神经恢复的情况，安排康复训练。

“季医生，我的手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蒋轻舟有些忐忑。继续从医，他已经不抱希望。但至少能够不影响生活。

他对未来的生活隐隐有了些想法。

他喜欢做菜，喜欢看着简单的食材，在自己的双手下变成可口的菜肴，再看着它们被喜欢的人吃得干干净净。

费杨给他看过一些美食博主的视频，工序繁复不说，就连对食材的要求也越来越刁钻。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追求噱头的创作。

在他看来，食物的本味，才是美食应该追求的至高境。越是新鲜的食材，越是简单的烹饪，才不辜负大自然的馈赠。

做不了医生，他想做个美食博主，让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他的美食理念。

如果他的左手，可以像李唐说的，恢复基本功能的话。

“你想恢复到什么程度？”季杰不答反问，看他的眼神耐人寻味。

蒋轻舟的脑子里闪现出台风天那日，沙县小吃铺里，老板那只端着铁锅，骨节突出、苍劲有力的左手。

“可以切菜颠锅。”他很认真地回视季杰。

“你想做厨师？”季杰像是很感兴趣，长睫毛下微微上斜的丹凤眼里是蒋轻舟看不懂的兴奋。

“不是。”蒋轻舟摇头，他谨慎地选择了保守回答，“只是喜欢做菜而已。”

“哦～”季杰一个“哦”字延续了两秒，就在蒋轻舟不明所以的时候，又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一定尽我所能，让你可以做喜欢的事。”

蒋轻舟愣了愣，总觉得季杰无意间透出的亲切，带着点若有似无地探究。

“季医生，您跟李唐是好朋友？”他无意打听李唐的私人关系，但这个季医生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

“李唐？”季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但他很快恢复自然，“是啊，我们认识。”

“那么我们先开始今天的针灸吧！”季杰猝然起身，将蒋轻舟引导到一边的针灸台上。

一个小时后，蒋轻舟握着发热的左手走出了康复中心的大楼。

季杰没送他。他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长椅上已经坐满了等候的病患。

看来这位有些邪气的青年医生，很受病人欢迎。

也许是救了人，也许是左手恢复有望，蒋轻舟心情很好。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是一天之中打工人们的叫餐高.潮，职介所先不去了，把能赚到的钱先赚到手再说！

送完午餐，接着送下午茶，等饥肠辘辘送完最后一单，已是下午四点。

这小半天赚了一百五，蒋轻舟心满意足地关了软件，就近在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菜包，一杯豆浆。

两三口吃掉自己的晚午餐，稍微祭奠了一下饿得胃痛的五脏庙后，长腿一跨，小电驴开得突突的，蒋轻舟哼着小曲骑车回家。

小孩的功课要检查，晚上的食材要准备，虽然有些累，却很有奔头！

与此同时，互联网上，一段视频，正在悄悄发酵。不过因为顾、沈两家盛大的同性订婚宴占据了各大平台的流量，暂时还未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