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是能人不要轻易外出
“吁，终于要到时间，再有半个钟头，我们就可以下班。”佘凌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苗盼盼说:“最幸福的是，明天可以休息一整天，不用上班，所以大夜班虽然累，我也愿意，更何况还有津贴。”
佘凌笑一笑:“是啊，有完整的一天假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要到图书室借一本小说，好好放松放松。你呢？是不是要读一天的书？”
佘凌嘻嘻一笑:“不是的，我要出去。”
“去哪里？”
“基地外面。”
苗盼盼两眼瞬间瞪得溜圆:“居然和我猜的不同，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呀，你看书好像吃药一样。”
为了对疾病的痛恨，充满对药品的渴望:
“我也要吃水蛭粉。”
“吃了这种药，肝炎就会好吧？”
佘凌咯咯地乐:“盼盼，你的这个比方……是可以写进小说的句子啊。”
文笔真的不错呢。
而且比喻得很贴切，自己读书不是为治病，但却是在赚钱，两者同样急迫。
苗盼盼撇了撇嘴:“我是不明白，外面有什么好看？听人家说，天还是灰蒙蒙一片，哪怕是中午，也好像黄昏一样，能看见什么呢？还不如我们基地里面，起码有灯光。”
看到光，就感觉有希望。
佘凌轻轻地说:“我的朋友在外面。”
苗盼盼默然片刻:“那是要出去看看。”
哪怕要付出代价。
平安地又过了半个小时，这一个大夜班，总结起来，有惊无险。
佘凌本来的计划是，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出门去看伍白雁，但午饭之后，她卷起衣服，垫在床头栏杆，倚靠着坐了不多久，便哈欠连连，看着这临时靠枕，一心想要躺下来。
佘凌挣扎了一下，是再睡一觉，还是熬一熬，倒时差？下周又要上白班，作息时间要调整过来，两分钟后，她下了床，走出宿舍。
在管理中心申报，二级出行，拿到外出卡，佘凌问:“在哪里领防护服？”
对方道:“在基地大门那里，你这是因私外出，不是为了公务，本管区没有防护服给你用。”
佘凌叹一口气:“好吧。”
这画地为牢的生活啊，住得越久，感受就越强烈，平时每天都要上班，入夜早早宵禁，不容易想到这上面，今天忽然有了一点时间，办理出外的手续，便有了感触。
拐来拐去，来到正门，找到“防护服个人领取处”，递交外出卡，窗口里的女人面无表情，把另一只手向她一伸:“拿来。”
那手背上有几块淡淡的黑斑，仿佛沾了墨汁，却没能清洗干净。
“什么？”
出外的证明已经给你了呀。
“津贴券，租用防护服，一次五元。”
佘凌差一点叫出来:这个价格比香烟还要贵。
服务社里的红双喜，一盒两元，爱娣的爷爷抱怨:“一个月的工资，只能买一包烟。”
而且我本来是有防护服的呀，当初进入基地时，上缴回收，可以把那一套还给我吗？
看到佘凌急剧变化的神情，事务员声音如同冰沙:“这个价格是值得的，如果你能在外面有所发现，假如没有这样的本领，建议还是不要轻易外出。”
佘凌忍着肉痛，拿出全部五张红色纸票，幸好从服务社回来后，一时没来得及取出津贴券。
穿戴好护具，佘凌走出基地大门，站在泥土地上，佘凌仰面望向空中，这下不完的雨呀！
仿佛回到传说中的远古洪荒，不能停止的雨，泛滥的洪水，即使隔着防护服，佘凌也能感到弥漫的水气，湿漉漉的气息无所不在。
天空依然昏暗，厚厚的灰黑色云层，光线难以照射，只泄露一点隐约的微光，树叶垂下来，黑黑的，仿佛发了霉。
眼前的景象向四方延展，无边无际，仿佛这就是世界的全貌，无一幸免，没有例外，哪里会有方舟的？也没有伊甸园。
佘凌定了定神，迈步向C3M区域去。
站在帐篷前叫着“白雁”，里面无人答应，旁边坐了一个老妇人，面前一摊杂物，指点给她:“在那边，种植间。”
这是一间单独的方舱，屋顶吊着几个圆盘状的灯头，发出白色的光，地上一排一排架子，上面摆放着种植箱，架子之间，忙碌着一个个身影。
佘凌叫了一声:“白雁！”
很快，一个人影赶了过来:“凌姐，好多日子不见了，真担心你找不来这里。”
佘凌细看她脸上，绝无伤痛，十分平静，平静到漠然。
“好在离得不远。啊，这里已经运作起来了。”
佘凌看向四面。
伍白雁点头:“主要是种植，另外还有一点养殖，她们在那边养鸡。一个月前，打开那一家养鸡场的门，大棚里没剩多少活鸡，场面惨烈。”
自相残杀。
“这里有鸡蛋？”
“都拿去基地换取供电，那边的电不是白给的。”
伍白雁指了指头顶的植物灯。
佘凌走近金属架，望着里面黑褐色的土壤:“这些土……”
难以忘记外面的雨水。
伍白雁终于笑了一笑:“是营养土，滕忆他们找到苗圃，从那里搬来许多袋这种土。”
“腾忆是谁？”
“他现在算是这里一个领袖吧。”
“啊，白雁，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
伍白雁看一眼佘凌紧紧护在身前的挎包，摆一下手:“到我家里说。”
两个人回到了伍白雁的住处，伍白雁先向老妇人招呼一声:“裘阿姨，辛苦了。”
老妇人答应一声:“一切都好。”
两人这才进了帐篷，佘凌看着地上凌乱的衣物饭盒，这就是家了。
伍白雁拉好内部的拉链，转过身来，佘凌低头打开挎包:“处方药是违禁品，普通的药用维生素也严格控制，我只能带出来这些。”
一样样摆在地上:复合维生素泡腾片、蓝莓叶酸软糖、牛奶片、蛋黄饼干、猪肉脯。
伍白雁点点头:“这样已经非常感谢，你等一下。”
拖过旅行箱，打开上面的锁，伍白雁在里面翻腾几下，从一堆衣服里面找出一个密封袋，“哗啦”把袋里的东西都倒在毛毯上:“你需要什么？”
佘凌拿起一个金属盒:“防灾应急蜡烛。”
“没有烟气，可以持续燃烧八小时，基地里面熄灯很早，是吧？断电以后可以用。”
“有没有墨水屏的阅读器？可以看PDF的那种。”佘凌放下蜡烛。
“我这里没有。如果你需要，我找人帮你看看，急用吗？”
佘凌笑道:“不着急。白雁，你成了商人啊。”
伍白雁微微一笑:“在这样一个新时代，人总要多几种方法才能够生存。你最近怎么样？”
“昨天夜班急诊，紧急输液，我居然给扎进去了。”
当时头皮都发麻。
“凌姐，我知道你行的。”
“就怕这一次只是偶然。”
好像当初在瑞达擦目镜，擦干净一个成品，再擦不出第二个。
空前绝后。
“喝杯茶吧。”
“不了，我回去了。”
伍白雁送佘凌来到营地门前，佘凌穿起防护服:“雨不知要下多久，看着那样黑色的水滴，就心里不安。”
“一直都不见阳光，雨水有毒，大家开玩笑，虽然一场大战，人类社会崩溃，不再有工业污染，但空气比之前还糟糕，不穿防护服根本就不敢……”
“啪啪啪”，一阵响亮的炸裂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出了什么事？”佘凌转头向四面望。
伍白雁侧耳听了听:“应该是有人来偷窃，巡逻队开了枪，一周前刚刚有过这种事，没关系的，那些人到不了这里，你听，枪声已经弱下去了，那些人该是逃走了，又或者给抓住。”
佘凌的脸有些僵硬:“居然已经变成这样。”
伍白雁笑了笑:“凌姐，遗留的食物不会消耗很久的，我这几天忽然在想，那些早早死去的人，或许是幸运的。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
“不知道，再找机会吧。”
佘推开门走了出去，远远地听到男人的吆喝呼号:“在那边，在那边。”
佘凌朝声音方向望去，低垂的云层之下，只看见模糊的房屋轮廓，她转过头来，向基地走去。
基地门内，物品检查，岗哨探头看向打开的挎包，视线在内部细细扫过，抬头望了佘凌一眼:大姐，你出去做什么了？空空荡荡啊。
因她来自医疗区，按上级要求，自己重点关照——基地外出人员，有两个区一定要格外留神，B区军事区，D区医疗区，都可能携带宝贵物资，武器和药品，再生效率极低。
之所以对这位姐姐印象深刻，不单为了搜查药物用心，也因为她包里那几样东西，末世之前女生常见小零食，自己的女朋友就很喜欢吃，当时并不看在眼里，只猪肉脯还稍微对胃口，肉食动物，却又有点太甜了，自己喜欢咸辣口味。
但现在这种时局，哪还能挑剔“小女人趣味”？糖果提供热量，泡腾片补充维生素，牛奶富含蛋白质，饼干是主食，猪肉脯脂肪带来满足感。
无论基地内外，这一套大餐都值不少钱，当时看着这些，自己在心中暗暗挑起拇指:能人！
这几包食物，在外面不知要换回怎样的物品。
哪知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是放长线钓大鱼？等待紧要物资？
总之自己今后可得留神。
回到宿舍，佘凌看一下表，将近四点三十分，距离大家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她很快做好安排，暂时不想上床，坐在板凳上，手捧阅读器，点开播放键。
“如果人体长期缺乏必要的营养物质，大脑内部的神经传导就会变得迟钝，脑细胞的新陈代谢也会随之减慢……”
清爽有力如同女排运动员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内弹跳着响起，佘凌挺直脊背，精神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听“温柔女声”，虽然刚刚在外面溜了一大圈，但回到宿舍就不由自主犯困。
而且连晚饭也懒得去食堂吃，整天萝卜土豆，吃得人腻烦，一想到早晨鱼片粥里的小芹菜，佘凌就对绿色充满渴望。
她想了一想，对小智说:“一份米饭，一碟蚝油生菜，一份三文鱼刺身，只要酱油，不要芥末。”
对刺激气味严防死守。
迅速吃完晚饭，又过了二十几分钟，人们陆续回来。
佘凌讲起今天的见闻:“她们在外面种菜，还养鸡。”
冠英正趴在床上写字，立刻抬起头来:“我怎么没见过鸡蛋？”
谢挽霞忙说:“不病不痛，吃什么鸡蛋？”
龙柏真站起身:“我去刷牙。”
佘凌忙跟了过去:“我也刷牙。”
洗手池边，佘凌紧贴母亲:“妈，明天中午你回来吃吧。”
龙柏真吐出漱口水，瞥她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