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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痛殴薛际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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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际退后一步,打开公仪林抓在身上骨节都泛白的手,毫不客气道:“我为二殿下做事,用不用得到我难道还要你知晓?怎么,在此为难我,你在太子手下除了做武夫没有其他用途?呵,恐怕武夫都抬举你了。”

即便不喜欢薛际的人品,公仪林也从未将他视为敌人,薛际与李颂、公仪鸾这一帮人混在一起吃酒取乐时他也会受邀一起,表面上维持着和颜悦色就够了。

但是现在,一肚子好似被人抛弃的憋屈和怒气正无处释放,再想起陶修无故挨的一箭,再难压住心底的愤怒,阴沉着脸又一次拉住薛际手臂向后一拽一推,把他重重掼倒在地,头上漂亮的笼冠都给跌歪了。

薛际也是个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能忍受如此羞辱,气得血液倒流,顾不得体面和理智,料定公仪林不敢抄兵器,从地上爬起来就扑向他。肉搏,谁都占不了好处,两人掐在一起互不相让,一个拳似沙袋,柔中带刚,一个拳如坚石,轰然生风,拳拳到肉,打的不可开交,侍卫不敢拉架更不敢向内禀报,只得站在旁边看好戏似地轻劝几声:“两位大人别打了,里面看着呢。”

两人在公主的庭院中赤膊相斗,最终是年少气盛兼怒气填胸的公仪林在体力上胜出许多,他将薛际的头死压在地,红着眼质问:“昨日那一箭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薛际一壁反抗一壁冷笑:“我说你一见我就眼红,原来是替相好的报仇?你还真敢为了个破军户贱籍在圣上眼皮下殴打朝中官员?”

“我敢。”朝着他狂妄的脸又捶下一拳。

薛际闷哼一声,被打急了眼,胡乱挣扎中揪住公仪林的前襟往自己身上猛地拉近,一个翻身就反客为主,气急败坏地骂道:“那种卑贱的人满大街都是,你竟有这样喜好,我从前还与你一块游戏喝酒,现在真的耻于与你为伍,打你都脏了我的手,品味低俗,我瞧不上你。”

嘴里嫌脏,却又在公仪林脸上落下实实在在的一拳又一拳。

武平公主清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刚好够两个对头掐在一起生死肉搏,“狗东西,你射陶修的一箭我一定会讨回来,此处不是打架的地方,你挑个时间咱们真刀实枪干一架。”

“我还怕你不成,满大街都是你的笑柄,和我比武,你不过是又给人徒增笑料罢了。”薛际喘着粗气呛回去。

围观的侍卫觉得约架的二人有种古人“先礼后兵”的贵气,心里暗暗佩服,果然都是讲究人。这时,一名婢女从屋内出来传话,借着院中几盏灯笼的光亮看清扭打在一起的两位大人面容后,目瞪口呆看了半天才结巴道:“二位大人别……别打了,快整理下仪容,陛下说外面寒风吹面,要你们进去喝杯烫酒取取暖。”

公仪林、薛际慌忙松开纠缠在一起的四肢,鄙视厌恶地互看一眼。

两人衣冠不整、鼻青眼肿,薛际滴了几滴热辣的鼻血,公仪林则揉揉通红的嘴角,龇牙咧嘴调整好表情才抬脚走进屋内。

绕过那道清雅淡绿的屏风,公仪林慢慢走进公主的闺阁,厅堂内灯火通明又宽敞,充斥着烤肉和酒的香味,他不敢乱瞧,径直走到圣上和几位殿下、公主跟前稽首行礼。

陈明俨先发现他衣冠不齐,问:“怎么这副模样?”

这时,坐在圣上身边的武平公主收了装出来的娇羞,拿眼把公仪林从头到脚看个遍,笑道:“哈哈哈,像在泥里滚过。”

薛际慌忙解释道:“方才微臣和左卫率在院中打发时间,比了把力气。”

陈明俨暗道:又来了,这小子是一天不找人比武就难受一天。

刚好圣上问了个他也想知道的问题,“谁赢了?”

“各有胜负吧。”公仪林瞅了眼太子,回答的不够斩钉截铁,应战必输的笑柄早已传到太子耳中。

豫章王笑道:“肯定是公仪林胜出,瞧薛仲山糊的一脸血,看来在外面玩的挺热闹啊。”

圣上给二人赐了座,分左右在下首的宴几旁入了席。不一会,酒和肉都端至跟前,望着滚烫冒烟的酒和烤的油滋滋的鹿肉,两人都不敢动嘴。武平公主伸长脖子越过陈明聿的头,见左边坐姿一丝不苟的公仪林没动,热情地邀道:“左卫率将军,吃呀,你吃呀!”

“咳——”圣上龙颜严肃,坐姿笔直,两臂伸直搁在宴几边,闭着嘴细嚼慢咽口中的肉,用眼瞄了下左侧的女儿,目露宠溺的笑意,故意咳一声以提醒她的失态。

公仪林刚咬了一口肉,圣上突然开口问:“小将军,你昨日猎了几只野物?”

公仪林来不及咀嚼,把肉囫囵吞进肚中,差点卡在喉间下不去,忙侧身回道:“回陛下,臣一只都没猎到。”

“哦?”

“臣有责任在身,因要保证山上山下的秩序和安全,期间一直在巡逻侦查,没有腾出身参与到围猎中。”

“嗯”圣上应了一声,轻抿一口清茶。

公仪林发现圣上的精神气对比上次见面枯槁许多,有种日暮西山的苍老,大概他的身体不宜再饮酒了吧。

“小将军,你喝呀!”武平公主又一次热情招呼,这次连三位皇兄都转头盯着她的举止,她梗着脖子倔强地反击:“请他们进来吃酒,好歹也央央他们,我做的不对吗父皇?”

豫章王笑了一声,小声问:“那你也央央薛参事?”

武平公主从鹿脊处切下一块鲜嫩的肉,又切成小块奉到她父亲面前,轻声细语道:“这里的更好嚼,吃过这一块就不要再吃了。”圣上微笑着点头,把肉放入口中仅嚼了几下,突然俯身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丝丝拉拉厚重的喘息声从他喉咙传出,像幽林里的夜风,刮的人揪心害怕。

武平公主轻拍圣上的后背,关切道:“不吃了,父皇,歇会,不吃了。”

屋内安静而暖和,众人紧张地起身注视圣上的一举一动。圣上止咳后净手擦嘴,挥手让众人落座,笑呵呵道:“都坐下继续吃。”鹿肉烤的火候正好,滋滋冒油,他对着金黄娇嫩的肉长叹一声:“年轻时,我大概能吃一条鹿腿。”

此刻最熨心的莫过于身边的女儿,娇柔清脆的声音安抚布满皱痕沧桑的心:“父皇,您现在也年轻,除了偶尔咳嗽几声,瞧这发丝还是乌的,脸上红光温润,谁都没您精神气好。”

即便知道是哄人的话,圣上还是龙颜舒展,他突然敛了笑容把目光转向鼻青眼肿的公仪林:“你给朕这个宝贝女儿做驸马,愿意吗?”后面几个字咬的凌厉逼人,弄不懂他的话是玩笑试探还是命令。

此话仓促突然,众人震惊地看向公仪林,只见他滚下坐席跪伏在地,汗从鬓角虚虚痒痒流下,嘴中鹿肉的腥膻味道浓的他反胃,他不敢动不敢出声。

直到武平公主打破屋中的沉寂:“父皇,您怎么能仓促为我定下驸马人选?”她低头绞着衣角,把指头上的油沾了衣裳。

陈明俨对公仪林喝道:“为何不答话?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不禁腹诽:“原来你小子还存了这个心思,做我妹夫后左卫率的位置岂不是又要换人。”

“臣,臣——”公仪林脑子空白一片,连个借口都找不到,身旁几人的目光如利箭射来,他浑身燥热紧张,终于抬起头看向圣上和公主,刚要开口,圣上呵呵大笑一声:“听闻周燃、陆子纶两家待嫁的妙龄女子多的两只手数不过来,常留心身边家世、人物般配的男子,你是他们的榜上名单,朕若和臣子抢女婿,传出去肯定不是好名声,方才是和你玩笑,起来吧。”

江南的几大家族中,尚书左仆射周燃是庐江周氏一支的显要人物,而陆子纶是吴郡陆氏子弟,乃礼部侍郎,二人皆是朝中元老级人物,各大家族间互相联姻,以血缘为纽带捆绑在一起,形成一张盘根错节互相的关系网,稍有出色的人才就竭力拉拢。吴郡的公仪家有这么一张出色的脸,自然而然就成了抢手货。

圣上确实想赐婚于公仪林,但对他刚才的反应十分不悦,换作别人早就谢恩把头都磕破,此人趴在下面像只被打晕的蟾蜍,死气沉沉,一看就是无心于此,临时又改变注意。

公仪林回到坐席,惊魂甫定,是一口吃的都吞不下,薛际则用看透一切的眼神频繁朝他嘲讽冷笑。

从宴席结束再护驾太子回宫安歇,已是三更时分。夜空的星辰还是稀稀拉拉几颗,干冷的寒风把公仪林脸颊的酒气吹散,仰头呼出一口白气长叹一声,心里堵的慌,不知何去何从该往哪边走,回公仪府,明日又是重复没有希望的一天。正忧思时,身后忽有人喊住他:“公仪公子,您早上定的吃的,还要不要?我正要关门歇下,巧了您刚好来了。”

公仪林在马上恍惚一瞬,伸出手道:“拿来给我。”

那人把一袋还热乎的炒栗子递到他手中,笑道:“看您没来,我原打算明日重新炒一份送府上去。”

“多谢!”

这家炒栗子的店可能有祖传秘方,栗壳上有糖但不粘手,栗肉清甜软糯,他常来买。早上出门时说要给陶修带好吃的,现在那人拖着病躯不知去了哪。

此刻城中早已宵禁,公仪林突然调转方向策马狂奔,落在青石道上的蹄声清脆响亮,在暗夜中显得惊心动魄。他一路向北,重新路过清明门,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疯,急促的马蹄很快就吸引一支巡逻的禁兵。

他不管不顾,目视前方不甚清晰的路一直跑,带着十来个对他要打要杀的禁兵穿梭在城中的大道上,他喊开城门又驰向郊外小道,终于,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小道上因马失蹄摔了下来,很快被那帮大惊小怪穷追不舍的禁兵按在地上,他们把他套上麻袋,拳脚相加。公仪林什么都看不见,张牙舞爪胡乱反抗,甚至忘记拔剑。

火把亮起,直到头上麻袋被摘下,禁兵的领头认出他的身份,一场轻易就能解开的误会却因他心里郁结的闷气硬生生延长一个时辰。

他冲着十几个已远去的禁兵大喊一声:“回去告诉同伴,就说你们把东宫的左卫率打了半死,拿去吹嘘吧——”

“哈哈哈——”他们笑声很粗犷,回了他一句:“放心,今夜的事情不会传为笑柄。”

被禁兵追赶的途中公仪林很痛快兴奋,把怄了一天的气尽数稀释在寒冷的劲风中,但冷静下来后才发觉浑身被那帮混账东西打的酸痛火辣,还不知身处何地,唯知道再往北就是通往京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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