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里的荷花灯,宋清叶欲哭无泪。既然买都买了,那就只好让它去到该去的地方了。
河畔边一个默默写着信笺的男子性格很好,见宋清叶站在边上,便温声告诉他:“现在还放不了,要等风向换了之后才能放,不然是飘不到那头的。”
宋清叶问他:“那你怎么现在就放了。”
男子回以温和的一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不在意它飘到哪儿,只不过是来这里寄托一个心愿罢了。”
说完他便把花灯放了下去。
果然花灯随着风向摇摇摆摆,但却始终无法离这里的岸边太远。
男子又道:“我看你好像什么都不太懂,是不是也没准备纸笔?”
宋清叶点头。
男子道:“我的已经放好了,剩余的纸和笔墨就留给你吧。祝你好运。”
过了一会儿,男子便离开了。宋清叶趴在地上执着毛笔一直没有落笔,背僵得受不了,只好先收了笔起身。
他没有心上人,当然也不会在这里寻找,所以觉得不如也和这个男子一样寄托一下心愿吧。
可他自以为应该可以罗列出一长条的心愿,却在落笔时迟迟没有写下任何一个。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莫名突然感觉这些心愿都太遥远了,不如写一个就在近前的。
目前有什么事呢?很快,他便想到了,提笔写了起来。
等他将信笺塞进花灯,再把花灯放下时,恰逢风向改变,一众少男都将自己的花灯放下了河。很快,宋清叶的花灯便融进了队伍里,分不清是哪个了。
放完花灯后,宋清叶继续寻找着红花。
一眼望去,漫漫人群,唯独没有他要寻找的那位红衣少年。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还是感受不到红花身上的妖气,宋清叶有些失落,心里想着说不定红花这时候已经回去了,右手不自觉伸进袖口抚摩了一下藏在袖里的簪子,决定打道回府。
刚转身没几步,忽而身后起了一阵大风。
这风刮的很是狂躁,吓得边上的姑娘们手忙脚乱地掩好自己的裙摆,扶稳自己的发簪。
“哎呀~真讨厌,怎么还刮大风了呢。”姑娘们抱怨。
但没想到刚等她们抱怨完,反向却也起了一阵风,于是她们顾上了这头没顾上那头,裙摆直直向上掀起一下子罩住了头,这回真是什么形象都没有了,姑娘们也来了脾气,一个个骂道:“真是活见鬼了。”
一路疾奔的宋清叶瞬间便跑出了迎春河畔的热闹圈。虽然很细微,但他可以肯定,刚才刮来的那股大风里携带了红花的妖气。
他朝着风刮来的方向越跑越远,直到迎面碰到一个人。
这个人他方才见过,便是迎春河畔给他纸笔的那名男子。
男子看见他,微微愣了一下,道:“你……”
随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道:“我见过你的,迎春河畔边放花灯的小道士。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宋清叶问道:“这里是你家?”
男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反问道:“你来过?”
宋清叶摇头:“不曾。”
男子道:“那为什么这么问?”
宋清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问得奇怪。只是他一时没想通红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不自觉问得有些唐突。
宋清叶一时想不到什么回答,尴尬地默默避开男子等待的眼神,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男子看懂了宋清叶的动作,依旧性格很好地笑了一下,没有计较,也不再追问。
这时屋内传来咳嗽的声音,似乎是一位年长的妇女。
男子温和的声音传了过去:“娘,怎么还没睡呢?”
“是谦儿回来了吗,快进屋来。”妇女闻言有些激动,刚说完话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伴随着咳嗽声响起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很是急促。
“娘,外面天冷,别出来迎了。”男子闻声急忙道。他担心娘走太快摔倒,便想赶紧进屋,可又碍于宋清叶还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进来坐坐吗?”
宋清叶还没回答,那名妇人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
妇人捧起男子的脸轻轻揉了揉:“晚上天冷,怎么去了这么久?脸都冻得有些僵了。”
男子回道:“今晚迎春河畔放花灯甚是有趣,我便逗留了一会儿。”
妇人道:“回来就好。”她又看了看宋清叶:“这位是?”
男子道:“迎春河畔边遇到的,我也还不知他的名字。”
宋清叶道:“小道宋清叶。”
妇人点头,声音比方才冷淡了许多:“小道长找我们母子二人有事?”
宋清叶不由顿了一下再道:“其实我是来找人的,碰巧路过。”
男子提醒道:“我一路过来除了宋道长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影,宋道长要找的人可能不在这条路上。”
妇人拉着男子回屋:“既然这位道长是在找人,我们就别打扰他了,天色很晚了,让道长早些找到他要找的人吧。”
男子与宋清叶道了声别便随妇人进屋。
看着妇人微微佝偻着的背影,宋清叶犹豫地喊了一声:“你……”良久还是没说出什么。
然而妇人却转身了,她状似随意地提醒道:“这么晚了……宋道长要找的人或许已经回去了。”
话毕,门便关上了。
屋内烛火摇曳,两人的身影印在了薄透的纸窗户上,男子坐在桌前,妇人给男子端来了一碗东西让他快些尝尝,一家两口,其乐融融。
宋清叶看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迎春河畔,此时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唯余几名三三两两的情侣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舍不得分离。
红衣少年独身立于河畔边,视线聚焦在河岸边堆积成片的花灯上。
宋清叶上前:“你在等我?”
红花转身,神色略微疑惑:“你难道不是出来寻我的吗?”
“啊……”宋清叶紧了紧衣袖里的木簪,这回临在眼前了,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我……”他道。
“怎么了?”红花问:“难道是我今天没给你送饭的事情?”
“啊?”
“我记得我和阿忠说过了,他没给你准备吗?”
“不是,我吃过饭了。”
“那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没出什么事情。”
“那你……”红花挑眉看他,示意他有话直说。
宋清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扭扭捏捏成这个样子,总不会是上次男扮女装留下的后遗症吧。手心沁出的汗一遍又一遍浸湿了紧握的簪子,簪子变得滑腻腻的。
他怕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雕好的簪子就该被他捏断了,只好深吸一口气一把拿出来放在了红花的面前。
“这是送你的礼物。”
红花再次挑眉:“礼物?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暗器。”
宋清叶:“……”确实他拿出来的动作过于迅猛,不像是个送礼物的。
簪子带花的一头握在宋清叶的手里,只留出一截尖尖的簪尾。
红花问:“这是什么?”想伸手拿犹豫了几回又缩了回去:“怎么湿答答的。”
宋清叶想起他怕脏,赶紧用河水洗了一下,再用衣袖擦干小心翼翼递了过去:“这是我做的簪子,给你用来挽发。”
红花看了簪子好一会儿,看见宋清叶的手带着细微紧张的抖动,这才接过来瞧了瞧,问道:“为何突然送我礼物?”
这个问题宋清叶回答得很真诚,因为是他一直想说的话,他道:“红花,虽然我最开始是为了还你人情才跟着你,但这一路上其实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一直知道的。可能你表面说的话不太好听,但你的心肠很软。就像这几天,你虽然嘴上说是怕我饿死,但给我准备的都是利于伤势的吃食,还给我带来了修炼用的阴气,我很感激你,所以……”
周围零星的几对情侣此刻都化作了吃瓜群众。两个男男的组合,看着就很新鲜很刺激。
看,那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在和另一个红衣男子表白呢,还送了他一个礼物。
真浪漫。
他们在说什么呢?
太远了,听不见啊,要不离近一点。
别了,别打扰他们。
会不会那个红衣男子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看这长相也太美了吧。
啊,不会吧,那岂不是没意思了。
众人一片遐想云云,当然影响不到我们的两位主人公。
红花听完这段话沉默了很久,看着宋清叶的眼神里一直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他道:“宋清叶,你……可真是个傻道士。”随后他放肆地笑了起来。
吃瓜群众:红衣男子都开心成这样了,这道士看来有戏。
很快,红花停止了笑,眼神里的光亮泛出了冷意,他继续道:“我记得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的目标是修仙,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积攒功德,为了之后能顺利成仙,你未免也太真情实感了吧。这花雕得真的很丑,但看在你亲手做的份上,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了。”
“天色这么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说罢,不等宋清叶回应红花唤回水里游玩的福宝儿,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
一路上,福宝儿问道:“红花,咱们去哪里啊?”
红花恹恹回道:“能去哪儿,自然是先回王灼那里。”
福宝儿道:“那为什么不和宋道长一起?”
红花道:“他走的慢,没必要等他。”
“哦。”福宝儿又道:“宋道长送你礼物了?”
红花道:“你看见了?”
福宝儿道:“我不只是看见了,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什么?”对于福宝儿卖的关子,红花的兴致并不高。
福宝儿感受到了他低沉的情绪,这回也不和往常一样顶嘴了,用舌头卷出了一个信笺递给红花:“我在荷花灯里发现的。”
信笺上写着:希望红花能喜欢我做的簪子。
红花看了一眼,信笺化作了粉末散在空中。
这种事情还要许愿,他可真是无聊啊……
红花:你刻的这花什么意思,难道看不起我的真身?
生气气......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