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仪式后一节课是英语，许原飞还时不时想起周教练说的话，一整节课都有些魂不守舍。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关乎人生走向的重大选择——如果接受周教练的邀请加入田径队，他将走上一条和过去截然不同的道路，从此长跑将成为他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这条路对他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好，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一切都是未知的。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拒绝，继续过现在的生活，和大部分人一样高考、上大学、找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这是最寻常也最稳妥的一条路。

他该怎么选？

许原飞想起初中时学过的那首《未选择的路》，此刻他真正站在了黄色树林的岔路口前，不得不在两条路中作出选择。

其实他不喜欢甚至有些畏惧改变，但也许正如诗中所言，人迹罕至的那条路才更诱人、更美丽。

16岁的少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中，他不知道该怎么选，也没有年长者能为他提供指引。虽然孤儿院的护工老师、院长妈妈还有他现在的班主任都很照顾他，但他们到底不是他真正的父母，不可能帮他做出人生规划。

许原飞想过唤醒处在休眠状态中的系统，问问系统该怎么选，可在这样一个重大的人生选择上，他又无法信任不具备人类情感的系统。

最后许原飞下定决心，这节课一下他就要到五楼去找江予钦，在这件事情上，只有江予钦能陪他一起探讨，他也只相信江予钦。

就算被火箭班的班主任抓到也没关系，反正他现在还没有加入田径队，应该还不在那位老师的黑名单上。

许原飞做好了规划，打算下课铃一响就弹射起步，抓紧时间直奔五楼找江予钦。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是英语老师拖堂了两分钟，等她终于宣布下课，许原飞还没能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听门口有人喊：“许原飞在吗？你们班班主任找你。”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周围的同学纷纷向许原飞投来同情的目光。

许原飞也觉得奇怪，他这周连网吧都没去，除了上课走神，好像也没干什么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啊……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暂且搁置去五楼找江予钦的计划，改道去班主任办公室。

他们班主任杜老师的办公室离教室不远。许原飞站在门外敲门喊了报告，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除了杜老师，还有刚刚才在升旗仪式上见过的周教练。

许原飞抑制住皱眉的冲动，主动问好：“杜老师好，周教练好。”

两位老师显然已经交谈了一段时间，两人都眉头紧锁，十分严肃的模样。

杜老师先开口：“原飞，周教练的来意你应该也知道了，老师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打算。”

他不等许原飞回答就接着说下去：“你的成绩虽然不算特别突出，但将来考个一本大学还是没有问题的。搞体育这条路不好走，老师希望你慎重考虑之后再作决定。”

许原飞正想回答，周教练又插话道：“走体育的路子不等于放弃高考，以这孩子的天赋，训练两年绝对能出成绩了。只要他能在全国比赛上拿奖，别说是普通的一本大学，就是上首都大学也很有希望。首大的高水平运动队每年都会对外招生，前不久刚发布了今年的招生简章，单我们田径这边，就有十五个名额。”

首都大学？许原飞心头一跳，想起昨天在公园中和江予钦的对话。

那时江予钦坐在漆成砖红色的凉亭里，带着满面的笑容仰起头望向他，坚定又自信地对他说：“我想上首都大学。”

那时候许原飞心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首都大学对他这种普通学生来说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他想过等江予钦考上首都大学，他就报首都的其他大学，跟江予钦一起去首都。

可如果他也能和江予钦一起上首都大学呢？

许原飞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之前他一直摇摆不定，此刻他心上的天平却开始倾斜，毋庸置疑倒向了周教练一方。

从小到大他和江予钦都在同一所学校，如果他也能上首大，他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杜老师的叹息声将许原飞拉回现实：“周教练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知道如果能在体育方面取得成绩，对高考有很大的帮助。但这条路太险了，我不懂田径，但我平时挺爱看足球的，在足球界，没有哪支队伍会一直赢球，伤病、状态起伏会影响每一个球员的表现。”

他转向周教练，质疑道：“我相信你说的原飞有天赋，可这世上有天赋的人有多少？能把天赋转化为成绩的人又有多少？”

周教练沉默了，两人同时看向许原飞，等着许原飞作出选择。

杜老师的话也像一盆冷水泼在许原飞身上，让他滚烫的心脏迅速降温。杜老师说的没错，是他太过于理想化，这世上有天赋的人很多，但凭天赋成功的人却屈指可数。

可是……如果能跟江予钦一起上首大，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想拼一把。

许原飞陷入到更复杂的矛盾中，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糨糊，对上两位老师严肃的目光，只能低头道歉：“抱歉，杜老师、周教练，我还没想好，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杜老师没说话，周教练先叹息道：“孩子，是我操之过急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只能说，你的天赋真的很好。”

许原飞诚恳地鞠了一躬：“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周教练，还有杜老师，谢谢你们为我考虑这么多。”

这时候预备铃也响了起来，杜老师摆手道：“你先回去上课吧，这件事可以慢慢考虑。”

许原飞向两位老师道过别，就转身准备离开，周教练也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在办公室门外将他叫住：“孩子，你等一下。”

许原飞本以为周教练还要继续劝说，出于礼貌还是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周教练挠挠头，竟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孩子，我是想跟你道个歉，我不了解你的情况……如果我说的话冒犯到了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别因为这个影响了你的选择……”

许原飞心中了然，想来在他进入办公室之前，杜老师已经跟周教练介绍过他的情况，现在周教练是在为那句“跟父母商量”道歉。

他有些感动，没想到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周教练竟然会为这么小的一件事主动向他道歉，其实他早就没那么敏感了，不会再因为他人无心的话而伤心内耗。

“周教练放心，您没有冒犯到我，这件事也不会影响我的判断，”他恳切地说，“我会认真考虑，再作出选择的。”

周教练松了口气，又嘱咐道：“我的办公室在体育馆一楼，103室，如果你想好了，就到体育馆来找我吧。”

“好，周教练再见。”许原飞说完，加快脚步回到了教室。

又是一节不知所云的课过去，中午放学后，许原飞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江予钦，他从来没觉得一节课能如此漫长，不像是过了40分钟，倒像是过去了40年。

他一见江予钦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江予钦察觉到许原飞的严肃，也收起笑容，肃容道：“嗯，你说。”

许原飞用最简练的语言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概括了一遍：“田径队的周教练找到我，说我有长跑的天赋，建议我加入田径队接受训练。”

江予钦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没有贸然评论，而是接着问道：“嗯，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许原飞叹了口气：“他还找了我们班杜老师，杜老师觉得这条路太难走，让我慎重考虑。”

江予钦又伸手搭上了许原飞的肩膀，故意打岔道：“别叹气！叹气会把好运气叹掉的！”

许原飞被他逗笑了，神情也轻松了许多：“周教练说，如果我能在全国比赛中拿到好成绩，有希望被首都大学的高水平运动队录取。”

“真的？”江予钦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亮得像是在眼底藏了一片星光。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要在全国比赛中跑出成绩，那肯定很难吧。”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江予钦眼里的光芒就黯淡下去，语气也有些低沉：“我听说运动员很容易受伤，很多天才运动员都是因为伤病才早早退役的。”

“嗯，杜老师就是考虑到这些问题，才让我慎重考虑，”许原飞继续说道，“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不赞成我加入田径队。”

江予钦停顿了一瞬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许原飞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才想和你一起探讨这件事。”

“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学霸的校霸竹马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