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天还没有彻底放亮。许原飞才刚走下楼梯，转头就看到江予钦从长廊的另一端向他跑来。

他身形颀长，又生了一幅明朗俊逸的好相貌，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好像熹微的晨光只照在他身上。

江予钦也看到了许原飞，第一时间舒展眉眼向他露出了笑容。

这一刹那似乎连晨光都明媚了几许，许原飞听到一个咚咚咚的声音，不知道是江予钦的脚步声，还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深吸一口气，在江予钦停在他面前时扬起嘴角，温声道：“早上好。”

江予钦也中气十足地回应道：“早上好！”

与此同时许原飞听到脑海里响起轻柔的“叮咚”声，跟着是系统播报：“任务进度更新，对竹马说早上好和晚安：进度1/2，请主人再接再厉！”

两人结伴往教学楼走。在他们生活的这座北方小城里，三月早晨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许原飞正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江予钦的手臂又搭到了他身上。他把半边身体都贴了过来，试图将他的体温分享给许原飞。

他们就这样肩膀抵着肩膀，像一对连体婴儿一样走到了教学楼。

到二楼楼梯口时江予钦再次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大课间我到楼下来找你。”

许原飞想起昨天早上江予钦说要陪他一起跑一万米，不过他想了想江予钦平时的体力，有点怀疑江予钦能不能跑完一千米……

也许造物主总是公平的，祂给江予钦打开了智商的大门，也关上了他运动的窗户。别看江予钦和许原飞一样长手长脚，可他的运动能力几乎是负数，在球场上往往只能起到一个氛围组的作用。

许原飞有心提醒，又不想揭江予钦的短，只能拐弯抹角地说：“大课间你们班的同学应该都在教室里做卷子吧？你们班的作业那么多，你也先写作业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肯定会把一万米跑完的。”

“不行，”江予钦却又展现出了他固执的一面，“你说话算话，我也要说话算话，昨天说好了要陪你一起跑的，我可不会言而无信。”

许原飞拿江予钦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跟他约好了待会儿见。

大课间在两节课后，许原飞提前做好了准备，把两只脚上的鞋带都绑紧了。他没钱买专门的跑步鞋，脚上这双运动鞋还是爱心人士捐给孤儿院的物资，院长妈妈特地留下了他和江予钦的份，他们两个一人一双。

他在楼梯口遇上了正在摩拳擦掌的江予钦。江予钦一见他就凑上来邀功：“只差那么一点我们数学老师就要拖堂了，还好我先一步算出了答案，解救我们全班同学于水火。”

这话让别人听可能会觉得江予钦是在炫耀，但许原飞只会真心实意地为他的竹马感到骄傲：“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也就马马虎虎吧，”江予钦早就不把别人的夸奖当成一回事，可许原飞的赞叹还是让他开心地挺起了胸膛，“我们快去操场，去晚了就跑不完了。”

他这个时候还跃跃欲试，对陪许原飞跑步这件事充满了信心，但很遗憾，学霸也有估算失误的时候。等两人来到操场上，热身后绕着四百米的跑道跑了不到三圈，他的步伐就越来越沉重，渐渐由慢跑变成快走，快走变成慢走，最后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停下来，俯身扶着膝盖喘起了粗气。

别说陪许原飞跑完一万米了，这一千米的距离就让江予钦精疲力尽，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成了白里透红的颜色。他本身是俊朗阳光的长相，此刻脸颊被染成红色，鼻尖挂着汗珠，气喘吁吁的模样，和平时看上去很不一样。

许原飞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和江予钦的状况截然相反，这一千米跑下来，不仅面色没什么变化，连呼吸都没有粗重多少。

事实上许原飞根本还没开始发力，虽然他没有系统学过跑步，但也知道对长跑而言最重要的是体力和耐力，前一千米他都是按照江予钦的速度跑的。

此时看着江予钦的惨状，许原飞又心疼又有点想笑，也不问江予钦还能不能坚持，直接抓住他一侧手臂，将他扶到了跑道旁边的健身器材区，挑了个合适的位置让他坐下。

“呼……好吧，其实我也知道我肯定跑不完，”江予钦坦然地承认道，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小本子，“所以我做了第二手准备！我就在这里背单词，还能陪你跑完这一万米。”

他手里拿的正是学校统一发的单词本，已经被他写得满满当当。

许原飞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劝道：“这里太晒了，在阳光下看东西对眼睛也不好。你先回去吧，我保证会把这一万米跑完的。”

“没关系，我可以去那边阴凉的位置，”江予钦指了指对面的看台，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想陪着你。”

许原飞心中微暖，也不再劝江予钦回去，而是嘱咐道：“那你再休息几分钟，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到对面看台坐着，等我跑完去接你。”

“好嘞！”江予钦仰头露出了笑容，他的脸颊还透着红色，笑起来也和平时很不一样。

许原飞发现自己竟然盯着江予钦的脸走神了一瞬，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道：“那我继续跑步了。”

江予钦摆手催他赶快去：“快去吧快去吧，是我拖你后腿了。”

“没有……我很感谢你能陪着我。”许原飞说完，不等江予钦回应就转身回到了跑道上。

这一回许原飞在前三圈的基础上加快了速度，他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很好，能够找到让自己最舒服的步频和步幅，既能提升速度，又不会过早地消耗体力。

操场上还有不少正在跑步的学生，大多是为了减肥或健身的目的而来，跑上几圈也就回去了。只有许原飞始终保持着坚定有力的步伐，一圈接一圈地跑下去。

周遭的一切渐渐消失了，他再感受不到远处的看台、健身器材和其他正在跑步的人，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自己，还有脚下砖红色的跑道，以及咚、咚、咚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像钟摆，又像节拍器，稳定而有力。许原飞脑海中那些混乱复杂的情绪也消失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来跑步，也忘记了系统说过的“预定结局”，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年轻的、鲜活有力的身体，还有扑面而来的清风。

前一千米他按照江予钦的速度跑，体力消耗不大，接下来的几圈他加快了速度，仍旧维持在不会过分消耗体力的状态中，到第十二圈完成后，他才有了体力渐渐消退的感觉。

身体愈是疲乏，精神就愈是亢奋，这一刻许原飞觉得自己不只是在跑道上跑步，更是在逃离预定的命运。他的身体是如此年轻，肌肉和骨骼中都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怎么可能会因癌症而枯萎，在最美好的年龄离去。

他会跑完这一万米！也会战胜该死的命运！为了江予钦，更是为了他自己！

下一瞬，许原飞听到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任务进度更新，跑步一万米进度：5000/10000，请主人继续加油！”

这声音也进一步激励着许原飞的精神，他连吹拂着身体的清风都感受不到了，或者说他已经和风融为一体，风在背后推着他，也从他脚下的步伐中获得新生。

六千米、七千米……许原飞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却仍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压住步伐稳定向前。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跑了多少圈，在新的一圈只剩最后一段直道时，系统适时提醒道：“主人即将完成八千米长跑，请注意，距离下节课仅剩十分钟，主人别忘记长跑结束后应有的拉伸。”

许原飞的速度不减反增，身体前压，以冲刺的方式完成了这最后一段路程。直到冲过终点线，他才放缓了脚步。

长跑中不宜骤然停步，许原飞继续慢慢向前走，边走边拿出面巾纸擦汗。到此刻他才像是重新回到了人世，看清了前方的景象，他发现江予钦就在终点附近等着，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往他这个方向看。

肾上腺素还在不断分泌，许原飞心中快意无比，他并没有察觉到众人注视的目光，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向江予钦走过去。

他正想要向江予钦解释，剩下的两千米他会再找时间补上，就被江予钦抱住了手臂。

江予钦扶着许原飞的手臂，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赞叹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这是几十分钟前许原飞对江予钦说过的话，现在江予钦又发自内心地把这句话还给了许原飞。

许原飞对上竹马格外闪亮的眼睛，竟然感到了一丝羞涩，他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也没有什么……我还没能把你说的一万米跑完呢。”

却听周围人群中传来陌生的声音：“哥们儿你是哪个班的啊？跑得是真牛*！”

许原飞抬起头，才发觉围观人群的视线正汇集在他身上。他甚至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他是田径队的吧？我刚刚以为我在看运动会呢。”

“别说运动会，我都以为是奥运会……”

“那有点夸张了，奥运会的长跑项目好像根本没有我们华国人……”

许原飞实在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关注，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江予钦及时拽着他离开了人群，一边走一边嚷道：“走走走，我们去那边的铁架，你运动量这么大，需要好好拉伸一下。”

“好。”许原飞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察觉到一道奇怪的视线，比起其他同学最多只是艳羡的眼神，那道视线显然要尖锐得多。

他朝视线的来源看过去，只看到了离去的背影。那人穿着成套的运动服，既不像学生，也不太像老师。

许原飞正觉得诧异，江予钦已经窜到压腿器的另一侧，将一条腿架上去，招呼他快点过来。

许原飞立刻将这件事抛到脑后，站到江予钦对面，也将右腿抬到压腿架上。

两人面对面站在压腿架两侧，明明都不知道在笑什么，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学霸的校霸竹马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