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周秀影发出一声惨叫，叶重雪不耐烦地回过头，看到周秀影被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头发，整个人被拖着狠狠撞在牢门上，然后瞬间就有几条丧尸一般的枯瘦手臂从四面八方袭来，争先恐后地抓上周秀影的身体，把她整个人箍在牢门上动弹不得。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赶快放我出去……”

“救我……”

“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吧……”

那些女人疯了一般哀嚎着，死死抓者周秀影的身体，像是抓住了求生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如何也不放开。

“砰——”

“砰砰——”

叶重雪举起枪，面无表情地朝那几个女人连开几枪，枪枪正中眉心。

那几个女人死了，温热的血溅了周秀影一身，周秀影吓得尖叫一声，流着眼泪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的头发从那只干瘦的手里扯出来，没了那几只手的束缚，她脱力般地缓缓滑落在地，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低声啜泣起来，一看就知道吓得不轻。

叶重雪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上前想把她拉起来，她却浑身一抖，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眼神惊恐地躲开了叶重雪的手。

叶重雪神情一冷，暗红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寒芒，他收回手，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个不被溅到血的安全距离，然后缓缓抬枪，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周秀影。

就算杀了她师尊也是不会怪我的，他冷漠地想，在这种地方想要护住一个凡人女子本就难如登天，更何况她还如此愚蠢。

不如给她个痛快吧——

就在叶重雪指尖用力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候，周秀影突然求生欲爆发，抬起哭得五光十色的脸，用结结巴巴的哭腔对叶重雪说，“……对……对不起……我……我实在太害怕了……”

叶重雪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居高临下，冰冷森寒，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在慎重考虑到底要不要杀她。

片刻，他一言不发地收回枪，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出口走去。

周秀影松了口气，犹犹豫豫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追上去。

“跟紧我。”叶重雪突然回头催了一句。

“……诶、诶、好……”周秀影如蒙大赦，赶紧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跟在叶重雪身后。

一路上仍有不知死活抓上来的手臂，叶重雪二话不说，直接抬手一枪解决，对那些可怜的女人没有丝毫怜悯。

周秀影噤若寒蝉地紧紧跟在他后面，大气也不敢出，她一方面觉得这些女人都很可怜，她们都是和她一样怀揣着梦想的凡人女子，被人欺骗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错在轻信了别人，毫不设防地跟别人走了，可是这也不能怪她们啊！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仙人竟然也会骗人，竟然会把她们骗到这种地方来呢！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她们很可怕，这些女子在这种地方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尸一样，精神都错乱了，丝毫看不出曾经作为“人”的尊严与体面，也许她们也不想这么活着，也许她们是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也许一个干净利落的死亡，让她们保持作为“人”最后的体面死去，才是对她们真正的仁慈。

如果没有遇到这个小姑娘，这大概也会是她的结局。

“嚎嚎嚎！一天到晚嚎嚎嚎！都不要命了！嚎什么嚎！”母巢里的骚乱引起了外面守卫修士的注意，他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一脚踢在刚进门那间牢房的牢门上，把牢门踢得发出一声巨响。

这个修士显然比叶重雪更有威望，被他踢了一脚，母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女人们全都闭嘴瑟缩着，用畏惧的目光看着那个修士。

那修士满意了，惬意地享受着女人们畏惧的目光，这种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感觉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突然，他看到一个女子，一个战战兢兢的凡人女子，没有好好呆在母穴里，而是突兀地站在过道上，正眼神惶恐地看着他……也许不是在看他，她的目光越过了他，正不安地看向他的身后。

“你怎么回事！”

他凶神恶煞地骂了一句，大步走过去想给她点颜色看看，那女子看他过来，吓得浑身都抖了一下，但她惊惶的目光依旧穿过了他，落在他后面。

他骂了一句，觉得非常怪异，正要回头看看自己背后到底有些什么鬼东西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闪电般地跳到他背上，柔韧的双腿狠狠箍住他的腰让他无法甩脱，一只手从后面猛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他就觉得脖子一凉，不知是什么的一个冰凉的东西划过了他的喉管，紧接着脖子上就传来细微的疼痛，逐渐演变成难以忍受的剧痛，他的呼吸被卡住，只能张大嘴奋力呼吸，空气从他嘴里进去，又从脖子上不知哪里的地方漏了出来，喉咙好像变成了一只漏掉的风箱，只能艰难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漫天喷洒的猩红色血液浸满了视野，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那个站在过道的凡人女子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竭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当他不堪重负地倒在地上的时候，整个母巢都沸腾了起来，像是在进行一场热闹非凡的末日狂欢，所有母彘都神经质地尖叫起来，她们纷纷将手伸出牢房，朝他倒下的方向张牙舞爪地伸长手臂，似乎是想抓住他的身体，想把他的身体整个撕碎，在他身上进行一场愤怒又畅快的发泄，把他曾经对她们做的，全都一并还给他。

这些低贱的母彘……

他倒在地上，气得满腔怒火，模糊的视野里满是张牙舞爪的苍白手臂，耳朵里全是母彘们意味不明的癫狂呼叫，他努力动了动手指，想站起来把那些得意忘形的母彘们全都狠狠教训一遍，让她们再也不敢发出这种吵死人的声音，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移动半根手指，黑色的血像是一条冰冷无声的蛇，从他身下缓慢地蜿蜒地朝前爬行着。

一双穿着精致小巧的粉桃色绣花鞋的脚出现在血液尽头，明亮秀致的色彩和肮脏腌臢的母巢格格不入。那双脚踩在他的血汇成的溪流上，鞋底被殷红的血液沾染了污渍，它的主人却不躲不叫，平静异常，好像只是踩在了一滩平常的污水上一样。

直觉告诉他，这双脚的主人就是刚才对他出手，偷袭他的人，濒死的时刻，他突然爆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毅力，努力挣扎着从血泊中撑起自己的身体，非要看一眼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把他害成这个样子！

尽管喉管已经被割断，尽管脖子已经无法支撑脑袋的重量，但他还是凭着一股惊人的毅力把脸抬了起来，挣扎着地顺着那双脚朝上看去，然后，他就难以置信地蓦然张大了眼——竟然、竟然就是那个穿着粉色纱衣绣衫，梳着可爱双丫髻的漂亮小姑娘！

那小姑娘显然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爬起来，暗红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暴戾，她不耐烦地抬起手，将手里那把造型奇怪的武器对准了他。

“砰——”

枪响之后，那个修士彻底失去意识。

“什么声音——”

听到枪响，又有几个修士进来查看情况，一进门就看到之前那个修士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几人面色大骇，正要拔剑攻击，叶重雪却反应极快，完全不给他们攻击的机会，脚下移形换影，整个人闪电一般在几人之间游走，速度快得让人只能看到几个虚影，手里刀花一挽，几道冷光闪过，那几人随之发出几声闷吭，纷纷捂着滋滋喷血的脖颈倒地身亡。

叶重雪站定，利落地甩掉刀上的血，转身上了台阶，伸手推开母巢门口那扇沉重的玄铁重门，一束阳光随之斜斜照了进来，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在漫天血雨中转过身，对还在呆愣着的周秀影说，“出来吧！”

母巢里一片哗然，爆发出更为高亢的嚎叫，周秀影赶紧回神，胡乱擦了一把脏兮兮的脸，小心地绕过那几个修士横七竖八的尸体，上了几级台阶就要跟叶重雪出去。

却不料，刚刚走到门口，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威压骤然而降，她动作一滞，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足以灭顶的超高压强之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膝盖抖得无法站立，面色骇然地向地上倒去。

“什么人！胆敢在这里撒野！”

一道混合着威压和灵力的声音闷雷一样自天边传来，将周秀影震得头晕眼花几欲呕吐，母巢里的女人们也好不到哪去，纷纷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体质弱的已经呕了出来，再没有方才狂欢时的癫狂。

“呼——”

一阵劲风袭来，周秀影还未看清那是什么，就被身旁的叶重雪猛地一把推开。

那是一道带着森森杀气的赤红色光束，似乎又不仅仅是光束，耀眼的红光下面似乎有着实体，那道耀眼的红光一路尖锐呼啸着从一侧朝他们袭来，周秀影被叶重雪推得重重向后倒去，跌回了母巢里，而叶重雪却在她的面前被那道红光整个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待红光散尽，周秀影才惊恐地看到，母巢门前被横着切出一道深深的、依旧散发着灼热温度的沟壑，深沟里弥漫着焦糊的味道，赤红的熔岩在沟底缓缓了流淌，她就倒在那道深沟旁边，那流淌着赤红岩浆的深沟边缘距离她的脚尖不足三寸，若是刚才叶重雪没有推开她，她被卷进那道红光里一定必死无疑！

那条深沟延伸得很长，尽头似乎已经延伸到了母巢背靠着的山里，将怪石嶙峋的山体炸开一个大洞，无数包裹着熔岩的碎石堵住洞口，让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小……小雪怎么样了……

周秀影惊惶地看着眼前这道长长的深坑，心里乱糟糟地想了一大堆，不知道小雪怎么样了，是被卷进红光的那一刻就化作飞灰了，还是被那道红光一直裹挟着冲进那个被炸开的山洞里了？她……她还活着吗？就算没被烧死，会不会被那些落石砸死了？

我……我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法衣的中年修士驾着灵剑飘然而至，仙风道骨广袖飘飘的样子比之前的赖老还要像个正经仙人。

他一出现，周秀影就一下子感觉出了危险——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蝼蚁，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对生命的漠视。

那修士看了一眼母巢里的狼藉，冷哼一声，“区区母彘，也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周秀影怕得浑身发抖，理智告诉她得爬起来赶紧逃跑，可她又实在站不起身，四肢哆嗦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看到那个可怕的修士手握灵剑朝自己步步逼近，她只能仓皇无助地一点一点朝后爬去。

那修士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举起灵剑猛然朝周秀影刺了过来，周秀影吓得赶紧挤住眼，不忍看自己血溅当场的画面。

“铛——”

一声激烈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母巢里，周秀影浑身一抖，却并没有等到那把刺到自己身上的灵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