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

已是深夜，照看如月琉生睡下后，诸伏景光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拨通了幼驯染的电话。

“看起来状态不错。”

两人相对安静了片刻，降谷零当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如月琉生想把这件事瞒死，当然会努力装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萩原和松田回去了吗？”

电话里远远传来萩原研二的声音：“还没有哦，小诸伏。我们还待在一起。”

诸伏景光略微蹙眉：“调查很棘手吗？”

“不只是棘手的问题。”松田阵平声音严肃：“是根本没有可供调查的方向。”

诸伏景光一愣：“什么意思？”

降谷零解释道：“意思是，我们什么都查不到。”

“我们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任何毛发指纹，下午送去化验的床单和衣物，也没有提取到任何有效的DNA。”

“除此之外，我们还调查了周围的监控。走访了附近居民，都没有任何线索。”

“就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上一次我和hagi的调查也是一样。”松田阵平补充道：“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方向。”

诸伏景光喃喃：“怎么会这样……”

“但这次和上一次有一点不同。”萩原研二说：“上一次琉生是主动在门边等我们。这一次他还被绑着，说明……还没有结束，在这种时候那个人却收拾好一切临时离开了。”

诸伏景光倏忽道：“他知道我们会来，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很有可能。”

诸伏景光颇为不解：“可他要怎么得知我们的行踪，难道说那天队伍里有组织的卧底吗？”

但那天的人里几乎都是零组的成员或者如月琉生的队员，如若真的有卧底，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松田阵平道：“还记得琉生制作的那个可以让我们看到彼此定位的软件吗？”

出于对如月琉生的完全信任，且他表现出来的黑客水平实在骇人，诸伏景光几乎对他所提供的信息技术的帮助从不生疑。

他顺着软件被入侵的角度往下想，只觉得可怕：“如果对方能破解掉琉生运行的软件，那……”

那他们深深依赖的信息安全保障，将出现巨大的漏洞。

降谷零道：“不一定是软件被入侵，我们长期以来的信息传递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如果组织真有这种程度的人才，也不用急着吸纳古牧和也。”

“但是他一定在在这一方面也颇有建树，如果那个人真的用你的安危来威胁过琉生，或许就像琉生在保护你时使用的监控自动追踪技术，他也能这样追踪你。”

“那么，当你的定位朝他那边靠拢时，无论是否真的是朝着他来的。出于谨慎，他都会选择离开。”

这确实是最为合理且可行的猜测。

“我们之前都忽略了一件事，Hiro。”降谷零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轻：“在毕业之前，琉生似乎从未对电脑技术表现过额外的兴趣吧？”

重逢后的的第一面，尤其是诸伏景光知道得最清楚。他们分别仅仅半年时间，如月琉生就成为了当世罕有的电脑高手。而在这之前，作为几乎同他形影不离的幼驯染，两人从没见过他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

“如月夫妇所盗取的实验资料，是一个名为【Brain development】的实验，研究者想通过药剂增强人类的大脑。制作出的药剂名为BD029，但在给实验体使用时，有四成人因排异反应而死，剩下六成出现的各种排异反应虽然不致死，但大半都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却没有一个表现出因为药剂而得到大脑强化的现象，因此实验很快就被废弃。”

降谷零在调查出药剂实验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诸伏景光，另一方面他想试着更深入地调查当年能接触到这个实验的高层人员有哪些，后面如月琉生一再出事，被搁置到如今他才开口。

几乎不用降谷零再多加解释，诸伏景光就已经知道，如月琉生被注射的药剂并非某种慢性毒药，正是这名为BD029的药剂。用被叛徒盗取的实验来惩罚他的孩子，真是相当讽刺又充满恶意。

如月琉生成为“木偶人”的那几天，医生说大脑没有损失，但是精神收到了过大的刺激，是否也和药剂的副作用有关？

如月琉生失踪的那三天，是被琴酒带走，又被他带回来的，无论如何，琴酒一定参与其中。

“这件事一定和琴酒有关，但这之中还有另一个人。”降谷零显然已深思熟虑过：“他一开始想通过BD029折磨琉生，但没想到的是，排异反应没有让琉生死去，不仅精神行为正常，甚至实现了这个实验原本的目标。”

诸伏景光握着电话的手僵硬发凉，他接着道：“所以，为了验证这个药剂的效果，他也许会亲自教授琉生自己擅长的电脑技术；为了维持、或者想看到琉生的身体极限，他一直定时给琉生注射这种药剂。”

验证脑力开发的程度，一个黑衣组织的成员最有可能选择的方向，也是他自己就能熟悉了解的方向，最大的可能就是电脑技术。

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是按理来说，他应该把这件事上报组织。对组织来说琉生的价值更大，应该会安排他学习其他理论知识，参与推进组织的实验。”降谷零语气低沉：“这个人隐瞒了琉生的存在，没有让他被组织发现。一则，他和琴酒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或者他也欺骗了琴酒；二则，他对琉生有私心。”

这个人憎恨着背叛者，憎恨着琉生的父母，顺带也想报复琉生；另一边，他又教授他、占有他、给他提供父母死亡的线索。

琉生对他的态度也很微妙，恨意和厌恶中，偶尔又有奇怪的顺从。

诸伏景光不知道这种顺从是如月琉生觉得永远也无法摆脱他，还是出于别的更难以言说的理由。相比之下，他对琴酒的恨意就更纯粹和激烈。

“……我还在想。”降谷零的语气忽然变得犹豫起来：“琉生是怎么得知尾石淳就是叛徒的。”

诸伏景光忽然明白了他意思，喉咙发紧，没有出声。

“我问过桐山，琉生针对尾石淳的行动没有排错和试探的过程。他似乎一开始就确定了尾石淳是叛徒，设计让他露出马脚，获得了黑田理事长的信任。”

“公安部中没有比他更厉害的电脑高手，桐山本人也对他深信不疑，认为就是琉生通过监控或电子设备发现了尾石淳是叛徒。”

“公安部的许多档案都是纸质档案，就算是琉生和我，在调查一些档案时也需要提前报告。尾石淳在公安部潜伏多年，一直谨慎小心。而且在公安部的审讯中，除了被设计的这次事件，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组织传信了，他是怎么被琉生发现的？”

“会不会是那个人……”

“够了，zero。”诸伏景光不愿再听：“就算他对琉生有一些扭曲的感情，也完全没有必要因此暴露出一个组织潜伏公安多年的成员。”

降谷零静默一瞬：“他根本不知道琉生的真实身份，Hiro。或许只是在……的时候，无意中泄露出来的。琉生很聪明，我们都知道。”

诸伏景光垂在身侧的手紧绷得发抖。他倏忽想起，在他和如月琉生刚重逢、两人都还没有加入组织的时候，如月琉生就已经能说出许多组织的辛秘。

他那时觉得担忧，因为他不想让如月琉生为了获取情报离组织太近，不想让他因此也卷入漩涡。

如月琉生很聪明，是啊，他设计尾石淳的这一次顺带坑了芝华士和琴酒两个人。尾石淳自己犯蠢传递了错误信息，落得被组织追杀的下场，现在人被严实地看在公安部，谁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投诚还是中计。就算是那个人，也不能凭借床笫之间无意吐露的零星信息，就怀疑到如月琉生身上。

“Hiro，他现在很需要你。”降谷零多么了解诸伏景光，他知道诸伏景光会因今天得到的信息而感到痛苦，他亦然，但现在还不到能沉浸在悲伤的时候。

他们面对着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

那个人要和琉生的父母有关，在十几年前就是黑衣组织的高层，能接触到组织实验，擅长电脑技术，掌握着琉生一定的行踪且反侦查能力极强。但是依照他们目前在组织中的地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接触到这个人。

诸伏景光呼出一口气，白雾飘起，浑身都被室外的冷空气冻得僵硬，他说：“所以现在的调查，暂时只能从琴酒入手。”

“还有一个人。”一直安静聆听的松田阵平忽然开口。

降谷零一怔：“谁？”

“琉生的养父，德川先生。”

脑补出一条完整完美的故事线，这就是脑补的魅力，聪明人会自己补全所有漏洞。

如果有漏掉没解释的伏笔可以评论区提醒我，我是都想好了但没准会忘记写出来……写太长就会忘记自己都埋了哪些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