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可已经不想再相信任何人的说辞了，虽然她已经无法逃离这些剧情，但她还是想要在漩涡之中获得安宁。

赛琳多勒姆在狭窄的岩洞中说：“我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你替我找到我的女儿，我给你新的权利。”

一颗装着匕首的琥珀从空中垂下，

林可看见那颗琥珀在自己面前溶解，然后露出里面的短匕首。

赛琳多勒姆说：“一座为了爱希文，一柄为了凯尔慕。”

林可感受到她藏在巨大身躯后的善意，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下了匕首。

这柄握柄雕花精美，装饰古朴的匕首显然没有开刃，林可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切割开什么。

不过既然赛琳德给了她，她也还是收下了。

虽然嘴上说不帮忙，但是林可总是会心软。

她想，自己这辈子大概会栽在这种事情上，要是格莉尼丝和娜克拉知道了，多半又要说她。

笨蛋格莉尼丝。

明明说要保护她，不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现在还不是只有自己来。

林可深吸了口气：“我能拿它做什么？”

赛琳多勒姆语气温和：“什么都可以，它能让你在这座乐园中实现一切。”

“包括打碎所有幻境吗。”

赛琳德轻颤了一下。

山洞外传来呜呜咽咽的风声，像在哭，又好像吼叫。过了会儿，赛琳多勒姆又变成刚才那副慈爱、古井无波的样子。

“是的。”她说，“包括打碎所有幻境。”

“我还有个问题。”

“是什么？”

林可抬头，直视魔族祖母的双眼：“哈度是圣物之一吧，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它的权限？”

“我并没有给你权利，只是告诉了你使用的方法。”

林可：“告诉我使用方法？”

“哈度能让你在乐园中的自由移动，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你就只能陪我在花园里喝茶了。”

赛琳多勒姆露出笑容，这是今天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接着她说：“你为我带来了爱希文的消息，我很感谢你，作为魔族的祖母，我要为从遥远之国到来的旅人尽我的地主之谊。”

林可犹豫，她还是想拒绝这件事。

但赛琳德看上去很可怜。

“只有这一次，我只帮你去问一次。”林可抿唇，她眼中透出一丝固执，“没成功可不能怪我，赛琳德！”

…

………

她从漫长的梦中醒来，听见有谁叫她“赛琳德”。

赛琳德是她的乳名，现在很少有谁会这么叫她。

一开始，神座下的自己听见神主这么称呼她。

后来，天族这么称呼她。

她成为了魔族的长姐，她的姊妹这样称呼她。

再后来，天族的最后一任神官因斐特这样呼唤她。

他说：“赛琳德，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欺骗的东西。它躲过翼族的耳翅，却也使我们感到痛苦。”

曾有一名人族登上殿，又跨过海洋，穿过哈度的宏伟屏障来到魔族祖母座前。

她称呼自己为“还没死的魔族”。

她自称是如今的最高神官，长了一头张扬的红发，语气轻慢又狂傲。

“人族怎么选了你这么个东西当神官？”赛琳德简直要被气笑了，“现在不应该是科赫玛任职？”

上一任要当最高神官的艾尔德丽死了，她在遗迹海中都得知了这件事。

听说后来要让那位贤者接任，她还等着科赫玛做最新的神官，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赛琳德对眼前这位新鲜出炉的最高神官没有一点好印象。

“噢，您不知道也好。”

狂妄的最高神官站在自己面前，叉着腰，肆意又讨魔厌恶。

“我是科赫玛不成器的学生，是现在的最高神官，刚刚上任，还请您眼熟我一下，”她撩起额前的头发，甩甩手，“我的名字是娜克拉·菲力亚，您随便怎么叫我都行。”

“说吧，人类的神官，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想要向您讨一份保证。”

“保证？”

“几年后会有一个人类带着引荐标来，我希望您到时候不要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

“就为了这个？”

新晋的最高神官娜克拉点头：“就为了这个。”

“好吧，不过，为什么是你成为了最高神官，你的老师呢？不是说那位人类贤者很厉害？我还等着见识见识呢。”赛琳德好奇，“难不成你比他还要厉害？”

提及此事，娜克拉只是看着赛琳德的眼睛，平静地吐出一句话：“他带着圣匙去了翼族的树岛。”

“……什么？”

赛琳德惊讶。

世上圣物共十一座，三座固定在纳克神庙的位置上，归属每一任最高神官管理。

魔族管理哈度和盖卜拉赫，翼族拥有名为协调之路的蒂芙芮瑟。

日出之都谷宁留有一道日晷，掌管时间。

而剩下的三座都在人族的国家中，目前只知道一座卫城分去一座圣物驻守，王都最高神学院也管理了一座圣匙。

剩下的那件不知为何在历史中遗失了，如果科赫玛带着这东西去了翼族领地，那就相当于拿着人族给的圣物权限投靠了翼族。

这对人族的神官来说是重罪，严重的程度不亚于当时背叛神祇导致堕族的因斐特。

如果真是如此，那科赫玛被剥夺最高神官一职也没什么奇怪的。

“嗯，”娜克拉平静道，“他背叛了人族，弄丢了神学院最后的圣物，现在已经被神殿除名了。”

“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娜克拉笑道，“或许是死了吧。”

临走之前，娜克拉问她：“魔族的帝王，你认为…什么样的世界才算真实存在？”

赛琳德以为她也是要来劝说自己的。

但娜克拉回避了她的问题。

“你认为，”她看上去不像最开始那样潇洒，黑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阴霾，“如果现实早已腐败，是否应该选择坠入永无的梦境？”

赛琳德想，她大概不是想问魔族的遗迹海，也不是想问她建造的乐园。

娜克拉在意的是人类的王国艾诺维亚。

“你如今来找我，已经有你自己的答案了吧。”

最高神官大老远地从王国的王都跑来，怎么可能就为了和她说上两句话？

赛琳德其实能猜到她和她背后的那位翼族想做什么，只是这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事。

她只负责管理两座圣物。

而赛琳德知道，一旦她们决定了自己的目标，想到了方案，即使用抢的，这两个人也会把两座圣物拿回去。

她们永远行走在通往自己意志的道路上，不像她这个无法接受现实的软弱前辈。

赛琳德其实无法给出自己的回答，而娜克拉·菲力亚也并不需要别人的答案。

只是……

“菲力亚最高神官。”

“是。”

赛琳多勒姆显现出她威严仁慈的相，她在狭窄的洞穴中，蜷缩着自己庞大的身躯。

她怀中抱着一颗卵，一颗名为乐园的茧。

“你是否认为梦境外的现实真实不虚？”

娜克拉·菲力亚张了张嘴。

她第一次露出这种局促的样子。

赛琳多勒姆不怪她，这是后来者的特权。

前行者早已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失败，她们试探出唯一可能的道路，用自己的尸身搭建，供后人攫取成功的果实。

她同娜克拉·菲力亚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一切终将腐败，我为何不能将自己束于幻境？”

后来的一些时光中，她也时常想起这位最高神官，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这场景，就是为了想出更好的回答。

可是赛琳德还是失败了。

她脑中一直有一道声音。

“我为何不能将自己束于幻境？”

因为虚假，还是胆怯、难以面对现实？

赛琳多勒姆想，为何神要给予她如此漫长的寿命，为何要让她的子孙都背负如此沉重的命运。

人人皆道魔族勇猛而长寿，殊不知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神梦。

于是在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她那位翼族旧友的选择。

他说：“我一生都在探索真相，但我最后选择了欺骗，选择神钦定的罪行。我做了一辈子的信徒，最后背叛了神明，但我不会后悔。我要延长此世存在的时间，不让它入轮回。”

因斐特，翼族最后的最高神官，翼族世代的罪人，在临死之前还在向世界传播神明的教导。

没有人会相信他也会背叛神，犯下这起震惊世界的重罪。他要实现自己的愿望，要实现他认定的未来，即使要让整个族群随他一同坠入毁灭。

从他以后，翼族再无最高神官。

而人族取代了神侍的工作，转而讨伐起翼族的罪行。

这即是所谓翼族的罪。

因斐特说：“神明不恨我，赛琳德。”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祂，没有其他任何会为我们停留，时间、空间、生命，都不会为我们停留。”

“你认为自己会恨一粒微尘吗？恐怕连注意都不曾注意到。但是祂会，祂注视到我们的诞生，待我们如你待你的子孙。

“而生灵无知、自私、残忍，要自己的意识去代替神。他们不是在祈祷，而是要一座权柄，然后实现自己的欲望。”

“赛琳德。我不讨厌这样的生灵，神明也不讨厌这样的生灵，祂只是无法回应。

“我看见神明寂静的身躯在炼狱中撑起和平的国土，连接生岸与死海，祂要我们穿过炼狱，最后才能到达冥河。”

“生灵无法看见，他们居住在最底层的王国。所以，我要建造一个虚假的世界，缔造一座通往王冠的桥，在祂苏醒之前，在祂最后的奉献之后。

“拯救已死的灵魂。”

*

翼族说我要伴在您的身后，为您分辨假意真心。

魔族说我要立在您的身前，为您出征扫荡世界。

人族说我要围绕在您的身边，建造唯一繁盛的帝国。

神说，你们祈求的不是恩赐，是枷锁。

有翼族困于真相，永世哀苦。

魔族混入异族血脉，分崩离析。

人族躲藏进神官建立的城堡，以为这是真实的世界。

他们在最后瞬息利用三百年建立起一个王国。

这是人族的三百年。

.

不要急，慢慢来，还有一些剧情。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