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一下课，林鹤娴身边乌泱泱地围了好多人。

商凝坐在缘石上，从人群中悄悄退了出来。她透过人群看到秦舒和身边的人左推右搡，嬉戏打闹，看上去很开心。

挺好的。

商凝看了半天林鹤娴的手势，也没学会编麻花辫。她将三根狗尾巴草搓成一条，绕成草环挂在树枝上。可惜她放得随意，风一吹就落了。

那样欢闹的氛围，商凝好像没有被感染。

她给想融入的人腾出位置，自己悄悄远离。

她可以一直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乐此不疲，但她不会将目光多留片刻于其他。

商凝与人群之间有条线，在秦舒眼里，这条线十分明显。

商凝几乎一整节课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像去年运动会时，她一个人坐在操场草坪上拔着塑料草一样。

她好像很喜欢自娱自乐，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商凝很擅长自娱自乐。

她总是与人保持距离。

她好像不需要任何人。

她好像总是默不作声，不断缩小自己心中的阈值。

秦舒捡起狗尾巴草，放在掌心里看了半天，最后将其扔进垃圾桶。

老邱刚从会议室回到一班，看庄子毅在搬书，问：“你们干嘛呢？”

庄子毅站起来说：“搬书啊，这不马上要考试了吗。”

“我还没说，你们怎么知道？”老邱问。

现在还有谁依赖老师的通知？

庄子毅没好意思说这话，往班里指了指：云尤静正坐在那张空桌子上。

晚读的铃声一响，老邱拿着笔记本站在讲台上。

“同学们，你们也知道高三马上要高考了，我们学校做考场。所以这次考试比以往提前了几天，同学们这两天好好复习。”

台下一片安静，没一个人理老邱，都翻着自己的资料，仿佛早已见怪不怪。

老邱觉得后背发凉，“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几秒后，台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怎么又要考试了！”

“啊啊啊，不想考试！”

……

老邱心满意足地说：“停停停，大家都要好好考。”

老邱话音刚落，班里瞬间恢复死寂。

邱鸿儒干笑两声，“同学们很听话啊，”

邱鸿儒见任意举手，“副班，有什么问题？”

任意大声问道：“7、8、9那三天我们是不是放假？”

要知道去年高考，学校直接把实验班的学生赶到礼堂自习去了。

老邱一听这话，口头批评道：“试还没考，就想着玩了！不过……”

邱鸿儒的转折之意过于明显，迎来一双双期待的眼睛。

“不过要由你们的成绩决定。”

……还不如不说。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云尤静拎包就走。她转头看着班里磨磨蹭蹭的人。忽然，云尤静决定晚点回家，她想看看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磨蹭。

云尤静不是本地人，高一转学到新中，不到一个月就和任意闹矛盾闹得全校皆知，她在新中呆不下去。休学大半年，没想到等她回校时已经分科了。她回校也只是为了考试，毕竟她有私教。

云尤静靠在柱子上，迎面来了几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你还不回家啊。”低马尾问到。

“等人。”云尤静张口就来。

齐刘海说：“我们陪你？”

云尤静：“不用。”

齐刘海正觉得没劲要走时，突然看见孙阳向云尤静走来，一副明白所以的表情，“那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你不觉得配一脸吗？”齐刘海撺掇着一旁的低马尾说。

“嗯，拜拜～”云尤静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想多给他们一个角色。

孙阳走到她身边，以一种及其暧昧的姿势向她靠近，“等谁？”

云尤静双手抱胸，笑着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你好奇？”

孙阳盯着云尤静那张精致又失真的脸，上下打量着说：“你真的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哈。”云尤静惹不住笑了出来，用一种不知是讽刺还是羡慕的语气，温柔道：“这还要多谢谢你，当初把我从河里救上来。”

孙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也是。”

孙阳在大环境下根本不算帅，只不过个子高点，加上家里有些钱，平时又花枝招展的，再与同龄人一比，他就被抬高了一个层次。平时侃侃而谈，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不多，但也不少。

高中阶段男女关系敏感，孙阳和云尤静光是站着在一起，就引起不少人注目。周围的议论声，孙阳不是听不见，相反，他很享受。就像他当初享受云尤静父母的感谢一样，像个“英雄”一样接受赞美。

商凝关了教室前后的灯，检查一下电脑主机，从班里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黎绛抓住了。

黎绛说：“走路小心点。”

“啊……哦，谢谢。”商凝扶着窗口站直了身子，然后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黎绛：“你都在一楼了，怎么这么慢。”她转头和秦舒说，“我和商凝回宿舍了。”

秦舒朝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从始至终，商凝和秦舒没有任何眼神或动作的交流，氛围很是奇怪。

云尤静看着两人大相径庭的方向，“一回来就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云尤静眼瞅着一班的灯都熄了，转身离开。孙阳在后面跟着她，没个正形，“没等到你想等的人？”

云尤静懒得理他，孙阳又问：“哎？你们班那个商凝有喜欢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云尤静没有停下脚步，说：“怎么，你喜欢？”

孙阳：“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他让你不高兴了而已。”

云尤静脚步短暂地停顿，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她实在不想搭理孙阳。

孙阳单肩背包，仰头叹息：“最近好无聊啊，找点有意思的事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云尤静说：“商凝上次英语不是只比你低两分吗？这次你们的差距可以大点。她不让你开心，我就让她不开心。”

“嗯嗯嗯。”云尤静含糊不清地应答。

她一直在放空自己，孙阳后面说得话她一点都没听进去。

新中每次大考前，都会停课两天，让学生自己复习。这个习惯从第一届延续到现在。

考试前一天晚上，孙阳出现在一班窗口。

“你好，请帮我喊一下商凝。”

付祈蓁问：“你是谁？”

“高二十七班，孙阳。”

“十七班？”付祈蓁心中犯了嘀咕，但还是告诉了商凝一声。

“她不认识你，不见。”付祈蓁对孙阳说，然后关上窗户反锁。

不认识？

孙阳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透过窗户看到商凝正忙着自己的事。

还挺专心。

孙阳冷笑一声，“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力吧。”

一班的学生从后门进进出出，有的拿着复习资料，有的则是将没搬出去的书搬出去，班里没多少人。孙阳见后门没关，直接进去了。

“不是，他谁啊？”注意到孙阳动静的女生瞬间说出话来。

“来闹事的？”

“他怎么随便进别人班？神经病吧！”

……

议论声让目光逐渐向饮水机方向聚集，几个男生也先后走到孙阳旁边，想把他赶出去。

李壮问任意：“副班，要不要告诉老师？”

任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先别急。”

“那商凝......”李壮担心地问。

任意说：“放心，大壮，待会儿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放心！”李壮满口答应。

庄子毅将其他人拦在身后，严肃地说：“这位同学，请你回自己班。”

孙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顾身后同学的拖拽，将自己的情书放在商凝面前，说：“商凝，现在你应该认识我了。”

商凝看都不看，命令般：“拿走。”

孙阳甩开身后人的手，向商凝走近。

庄子毅和任意迅速挡在二人之间，“这位同学请你自重！！离开一班！！！”

孙阳一把推开庄子毅，大声说：“商凝，我喜欢你！收下我为你写的情书！”

要不是元益清和一众同学眼疾手快地靠在桌角，庄子毅的头说不定开花了。

付祈蓁反应过来，上前大骂一声：“草，这死男的不会是专门来骚扰商凝的吧！有病滚去治！！明天就考试了，搞商凝心态啊？”

柳念连忙抱着付祈蓁，“你别激动，别激动。我害怕。”

周围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商凝终于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拿着信封左右打量了一眼。孙阳觉得自己有希望，还想继续说什么。

林鹤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力推开孙阳。她明明比商凝矮近半个头，现在却张开双臂，护在商凝身前。

“你......你离商凝远点！！不许欺负她！！”林鹤娴的双臂在微微颤抖，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害怕。

孙阳目光落在林鹤娴脸上。

林鹤娴是全校公认的漂亮，但他今天的目标是商凝。

孙阳自认为自己演得不错，就在他开展下一步时，双手被紧紧扣住。李壮带着他赶紧出了一班，任意在混乱中踹了孙阳好几脚，“给脸不要！”

“你他妈的谁啊！！放开老子！！！”孙阳左右挣扎。

“我们体委是练过的，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任意说完走到李壮身侧，李壮低下头听任意说话：“大壮，他来找商凝麻烦、庄子毅差点撞到头、误伤元益清，还扰乱我们班复习氛围。用力捏，疼死他！”

李壮点头，把孙阳拽到空地，而后传来一阵阵惨叫。

云尤静回来时看到这幅场景，询问才知道原委。她望着孙阳，不痛不痒地说了声：“弱智。”

“你他妈疯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松手啊！”孙阳彻底不装了，胡乱骂道。

任意嫌吵，单手捂住耳朵，“喊，继续喊。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这个样子。”

现在是上课时间，李壮就是怕吵到别班复习才将孙阳拉到空地上。

“我他妈要回去复习！！滚开！”孙阳现在想起自己的学生身份了。

任意将食指放在唇前，“嘘——你爸呢。”

“你！”

任意对不同的人招数不同，像现在的孙阳，她主打一个好声好气气死人，“知道你不仅学习不行，其他的也不行，别喊了，昂。”

任意一偏头，突然说：“大壮，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