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牧川就这么坐着休息了一会,直到他觉得火架边燥热得让人再也无法待下去,才拍拍屁股起身。
星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迟牧川被他的目光盯得紧,不得不低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狼风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狼风处理好那奴隶之后,便去收拾用来易物的东西去了。
迟牧川将借口说完,急匆匆的迈出一步,却被星叫住了,“祭司,你说什么?火烧的旺我听不清啊。”
迟牧川回身,对上少年那双漆亮的黑眸,清光流转之下,似乎有一抹狡黠一闪而过,没有等到迟牧川去细看,便很好的隐了去,恢复了惯常的纯真清澈。
迟牧川无奈,只得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没想到星仍是一脸茫然地摇头,“听不见。”
迟牧川无法,只得俯下身子,微微靠近星的耳边,重复道:“你在这里看着火,别让兽皮被烤焦了。”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寸,从旁边的角度看去,二人已经是过于亲昵了。
星在迟牧川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缓缓侧转过头,一双澄澈的眼眸就那么望着迟牧川,“好的,祭司,我记下了。”
迟牧川尤其喜欢星的眼睛,所以当星这么看他的时候,他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在星的头顶揉了两下。
趁着星还没有反应过来,迟牧川赶紧转身走了。
星没想到祭司会突然过来揉自己的头。
回过神来时,祭司已经走出好远了。星晃了晃脑袋,髦发随着他脑袋的晃动也左右摇晃,像一只得了大狗狗。
迟牧川到时,狼风已经将要去换物的盐和陶罐准备的差不多了。
狼风办事一向是可靠的,迟牧川也没有过多的插手,而是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狼风,那个奴隶你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狼风闻言,抬头,神色诧异,“我不知道啊,审讯完之后,星就让我先走了,他说他来处理。”
迟牧川挑挑眉,转而又问:“你们可有仔细的审讯神隐一事?”
狼风点点头,“问是问了,不过那小子就是一花头,被雷部落和火部落当枪使罢了。也没有说出什么很有用的东西,都是一些已经在私下里被翻来覆去传了好几遍的片汤话。”
迟牧川颔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你计划好易物会要带谁去吗?”
狼风停下手中的活,挠了挠头,“易物会雷火二部会限制进入人数谨防闹事,咱们部落是第一次参加,保不齐会被雷火二部针对,所以我想着在部落内比一比,选出几个体力好些的,能打仗的去。”
迟牧川点头,“可以,就照这么办。事不宜迟,比试就定在今天晚饭以后吧。”
狼风:“这么突然吗?”
迟牧川:“当然要突然了,考验的就是他们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的应变能力。”
狼风闻言,觉得迟牧川说的有道理,于是便点了点头,“祭司,新的那一批兽皮您感觉如何,可还满意?”
迟牧川点点头,夸赞道:“不错,多亏了你猎回来的巨兽,否则部落这个冬天肯定是要挨冻的。”
狼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祭司,是多亏了星。那只巨兽三米多高,大家见了都打怵,只有星不怕,敢去和那巨兽缠斗,好几次都差点被那巨兽一巴掌拍死。”
迟牧川没料到这兽皮是这样来的,“你们怎么也不阻止他,我不是说了尽力而为不必强求吗?”
话说到最后,已经是隐隐带了些苛责的意思,狼风看着迟牧川沉下去的脸色也有些奇怪,想不出究竟是哪句话惹了祭司不高兴,只能解释道:
“大家也是这么劝他的,可是他不听,他还很振振有词的反驳过大家。”
“他说,以祭司的性格,不是很想要,很需要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说的,所以,他一定要替祭司拿下这一头巨兽。”
迟牧川怔在原地,心中无味杂陈。
有对星不爱惜自己生命的气愤,也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楚。一颗心像是泡在了加了蜂蜜的柠檬茶里,酸涩中又带着些甜意。
他本以为按照星的性子,倘若巨兽是他打下来的,是一定会来他这里邀功请赏的。
但是星并没有。
迟牧川也发现了个中规律,那些没有半点危险的事,星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若是有些危险的,那么星就一定不会说,甚至就算是被别人误领了功劳也是混不在意。
不消多想什么,迟牧川知道星这时怕他多想,怕他担心。
星真的,非常了解他。甚至比与他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家人更了解他。
他感觉在星际造成的那些创伤,在与星相处的过程中,正一点一点的被治愈。
狼风看到迟牧川复杂的脸色,只当迟牧川是担心狩猎队的调律,便开口道:“祭司不必过于担心,下次我会看着他的。”
迟牧川扭头,嘴角露出一点礼貌的淡笑:“好,辛苦你了。”
狼风整理好了手中的东西,问:“祭司来这不会是专门和我闲聊的吧。”
见迟牧川点了点头,狼风笑了,“我想也是,祭司一般都只和星闲聊。”
迟牧川闻言,一向平静若止水的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有吗?”
他双标的这么明显吗?
狼风点点头,非常肯定道:“有!”
迟牧川汗颜,再次转移了话题,“贮藏洞里的藕还在吧,我去拿出来,今晚做藕吃。”
考虑到迟牧川的视力问题,狼风便跟着迟牧川一起去了贮藏洞,二人还没到贮藏洞,便被一个草棚吸引了注意力。
草棚中躺着一个人,嘴里不断的发出□□声,不消走近,便能闻到那冲鼻的血腥味。
那人正是行刺的奴隶。
他浑身遍布血痕,一眼过去简直可怖。但血痕之上却又被人细细的涂上了药粉,看样子是暂时为他保住了性命。
狼风拉着迟牧川绕道走远了,他记得星说过祭司不喜欢血腥味,为了这个,星审讯完那人之后,还特意去用肥皂冲了个澡呢。
“星还挺懂得顾全大局的,是个懂事的好心孩子。”
迟牧川却不尽然。
恐怕星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所谓的顾全大局。
少年虽然平常沉稳老练,但是相处久了,迟牧川便发现了,星的身上带着一股天然的,谁也不怕的洒脱。很多时候星做事都是全凭自己高兴的。
而之所以“好心”的给这个刺客上药,恐怕是因为星觉得,屈辱痛苦的活着比痛痛快快的送去更加折磨。
但是想归想,迟牧川并没有将这个说出来。
到了贮藏洞,狼风将之前迟牧川采的藕和莲蓬都拿了出来,并且还抱了一篓鱼。
他将鱼篓放在迟牧川面前,“祭司,你看这鱼,你要不要用?”
迟牧川瞥了一眼那筐里的鱼,个个膘肥体壮,想着或许可以抽筋做线,这样还免了用草绳,于是便道:“用,一起拿走。”
猫藤带着采集队,按照迟牧川的要求,又采了一筐他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回来了。
暮色沉沉,夕阳将草屋渡染上一层鎏金,天边的飞鸟排成一条直线,仿佛将天与海缝制到了一起。
星已经将兽皮翻了一面继续烘烤,迟牧川走过去试了试兽皮的湿度,在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个时间。
猫藤和狼风二人有说有笑,一个洗藕,一个杀鱼,猫藤时不时偷偷侧眸瞄狼风一眼,脸颊上飞出了两朵红霞。
迟牧川看出了二人之间的小心思,自己端着个陶钵默默地到一边剥莲子去了。
入冬的时候也是极其容易上火的,兽人们本就不注意饮食健康,因此迟牧川这些日子尤其注意做一些败火的东西。
莲子加了水,静置泡发。
迟牧川在这里尚没有找到大米,于是便拿来了一个苹果削成几块作为配菜。
猫藤拿着一只藕,哭丧着脸走到迟牧川面前,“祭司,这个藕我只能洗到这种程度了。”
猫藤指着藕上面的小黑点,有些委屈。
迟牧川被她逗笑了,他接过猫藤手里的藕放了下来,安慰道:“猫藤,藕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管你洗多少遍这个小黑点都是没办法洗掉的。”
猫藤经她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迟牧川拿过背篓,见他吩咐猫藤找的那些调味食材和药材,果然一样不少的堆放在一起。
迟牧川从中挑出辣椒和花椒,他是嗜辣的,自从来了兽世便一直保持清淡饮食,很想就此放纵一下做一个爆辣藕片,但终究还是遵从理智,只拿了一小点辣椒,几粒花椒。
迟牧川掏出匕首,将那一整节藕切成薄厚均匀的藕片。
彼时莲子已经泡好,迟牧川将莲子和苹果放进了陶钵中,加入水,用小火慢慢炖煮。
星这时也过来了,迟牧川自然而然的支使道:“星,去帮着狼风烤鱼,忙不过来了。”
星眼睛含笑,盯了迟牧川一眼,道:“好。”
分明是一个单音节的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是有了些百转千回的感觉。
不一会,莲子苹果粥的香甜味混杂着辣炒藕片的辛气,再加上烤鱼的咸鲜,人们食指大动,坐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待吃完饭之后,迟牧川叫住了要向往常一般散去的众人,嘴角噙着一个神秘的笑:“今天晚上,咱们选拔去参加易物会的人。”
这一语如同向深潭中扔了一块石子,人群登时炸开了锅。
星倒是冷静,他学着迟牧川的样子淡淡一笑,对着他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星:祭司在康我,他一定是想让我拔得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