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悯之回了家直接去了静读轩,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如数告知段聿之。
段聿之将一片干花夹在刚刚看过的书页上,“悯儿很喜欢她?”
“才没有呢。”段悯之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了解她。”
好歹也是跟这扶绫三哥有过婚约的人,如今又给二哥治病。一门三子,就差大哥没跟她扯上关系了。
段悯之无聊的趴在桌上,手指在桌上摆着的泥娃娃上不停戳来戳去。
段聿之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不同寻常的笑容,“她确实有趣。”
段悯之坐了起来,“哪里有趣了?”她用指尖抠着小泥人的耳朵,“这个扶绫,油盐不进。我来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段悯之回想初见扶绫那日自己主动讨好对方的情形,还真是难搞。
云怜从门外进来,手上带着一封拜帖。
段悯之接过来看了一眼是谁送过来的,一看上面那个“林”字就直接将帖子扔到桌上不理了,云怜站在旁边解释道:“林家的姑娘要办赏梅宴,请小姐前去,还说若是少爷们得空便也一并去吧。”
“哪里是想请我去,分明是想请大哥哥去嘛。”段悯之跑到段聿之的书桌前,晃晃他的胳膊,“哥哥可千万别去,叫那林家的丫头饱了眼福,妹妹我就要气死了。”
段聿之叹了口气,“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林家的那位小姐和段悯之是死对头,兴趣爱好完全相反,见面就吵嘴。可偏偏林家小姐对段聿之一见钟情,及笄之后林家就请了人上门来问段家大公子可有结亲之意。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还不死心,每每办了宴席总要给段悯之下拜帖,还旁敲侧击的想要她带着段聿之去。
“反正哥哥只需记得要是偶然碰见她,你可一定拔腿就跑。”
段聿之懒得理这小姑娘之间斗嘴吵仗的那些事情,只装作没听见段悯之说话。哪成想段悯之不达目的不罢休,晃着他的胳膊非要他答应,“哥哥,大哥,你听到没啊!”
“听到了,听到了。”段聿之将刚拿起来的书放了下去,无奈说道:“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段悯之嘿嘿一笑,“那就行。”林二,你就相你的思去吧,我才不带着哥哥去解你的相思苦呢。
“云怜,拒了林家的帖子。”
南院,扶绫收拾着买回来的这一堆东西,秋横跟在扶绫后面帮忙。
“这两匹布等会我画了样式,你出去请人给我做两身春装,留着我开春了穿。”
秋横抱着那两匹布,“姑娘可要请咱们府上常用的那家裁缝铺来做?”
扶绫停下收拾的动作,问道:“贵吗?”
秋横点点头,“贵。要是款式复杂的话,一件衣裳就得三两银子。”
扶绫又问:“能叫段家帮我出了这个钱吗?”
秋横抿着唇,答:“不知。”
一件就要三两银子,这从段景之的诊金里预付的那二十两做了衣裳之后怕是不够花啊。
扶绫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从秋横手里将那两匹布拿了回来,放进橱子里。
“等我自己找到家便宜点的再做吧。”
秋横点点头,“那行。”
东西收拾完了,二人就开始品这蝶花酥。
一共两包,扶绫将其中一包递给秋横。
秋横将东西拿在手里却不准备吃,扶绫将自己的那包打开,拿了一块递给她。
“要给你爹娘?”
秋横点点头,“正巧想和姑娘告个假出去一趟呢。”扶绫刚要张嘴问话,秋横生怕扶绫不同意,连忙说道:“这过年例假之时,我将今日休的这半天补回来。”
“我不是想说这个。”扶绫喝了口茶水,“你在街上的时候怎么不说,咱们顺路直接送过去就成。”
“顺不了路,我爹娘他们在城西的米铺呢。”
“哦,那你去吧。”扶绫瞧着秋横喜笑颜开的小脸,“这补假就不必了,你明日或后日再回来也无妨。回来的路上帮我找找有没有便宜点的裁缝铺,最好……”扶绫想了想,“最好一件衣裳一两银子以内就能做。”
秋横扬了扬下巴,“这便宜的裁缝铺城里有的是呢,实在不行,我给姑娘做。”
“你女红如何?”
秋横拽着自己的衣裳在扶绫眼前转了一圈,“姑娘瞧瞧。”
扶绫站起来打量着秋横身上的衣服,这丫头手艺不错啊。“那行,就要你给我做。工钱一两银,开春之前做好就行。如何?”
这钱多工期长,秋横自然是求之不得,立马就点头同意了。
“行,那你收拾收拾回家看你爹娘去吧。”扶绫转头从桌上随便拿了个小玩意扔进秋横怀里,“送你了。”
“谢谢姑娘。”秋横娇声答谢,说完便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
扶绫从床铺下翻出段景之上回买药时给的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够花。
雄图霸业尚未实现,手头的银钱就连衣服都做不起了。这段家派过去找东西的人能找到师父的私房钱吗?
她抱着银票在床上滚了两圈,还是觉得不行。
师父老谋深算,藏东西可比她厉害多了。这钱挣到手的,没挣到手的加在一块,怎么都觉着不够花啊。
四百两,听着挺多,用着挺少。
扶绫想了想,决定去找段景之问问,这派出去的人手回来了没。
到了段景之的棋息斋,广运正在给天玄稞浇水。今天太阳好,小苗看着也是生机勃勃的,左右两片叶子像摊开的手掌,只盼着入药的时候它能派上大用场。
“广运,你家公子呢?”
广运站起身跟扶绫打了个招呼,“公子不久前出去了,去了静读轩找大公子。”
扶绫“哦”了一声,转头往静读轩走去。
与此同时,段景之刚巧到了,迎面撞上跑出来的段悯之。
“二哥,你来啦。”段悯之巧笑嫣然,将手上拿着的画卷朝段景之晃了两下,“瞧,岐山雪景图。”
段景之点点头,“求了大哥多久?”
“久着呢,一直缠着我不放。”段聿之走出来,倚在门边,冲着段悯之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随了谁的性子,这么难缠。”
段悯之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我自己的性子。”说着就开心的跑出去了。
一阵微风拂过,段聿之伸手揽着段景之进了屋,他问:“景之怎么来了?”
段景之落座,桌上还有段悯之用过的杯子。“听说闻不予来了临江城,哥哥可去拜见了?”
闻不予,文坛大家王易的关门弟子。段聿之一直想拜见这位文坛大家,只可惜王易辞官后一直隐居深山不出。若是能与闻不予交好,再得其引荐,说不准段聿之也能得到王易的指导。
“还没。”段聿之翻箱倒柜,找出一本王易的著作,“这个闻不予性格古怪,不愿与人接触,只怕贸然前去也只能被拒之门外。”
段景之点点头,“确实,那哥哥就不去了?”
“自然不是,只是要想想怎么让这个闻不予接了我的拜帖。”
扶绫进了院子,有丫鬟上来行了个礼。“扶绫姑娘。”
“麻烦姐姐为我通禀一声,我找二位公子有事。”
丫鬟才刚转身,段聿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扶绫姑娘,请进。”
扶绫挑了挑眉,这个段聿之耳力不错啊。
“二位公子。”扶绫朝着二人打了个招呼自己找了把椅子就坐下来了。
段聿之叫来丫鬟给扶绫看茶,“姑娘来找我?”
“我找二公子。”
段景之眼底划过惊诧之色,“何事?”
扶绫问:“派去清溪村帮我找东西的人回来了吗?”
段景之答:“还没,等回来了东西会直接送到姑娘那边。”
扶绫点点头,准备离开,却被段聿之叫住。
“扶绫姑娘今日同悯儿一起上街玩了。”
她转过身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向段聿之,只见眼前人眉眼带笑,笑得和煦如春风。
可一般情况下,这句话应该用肯定句吗?
“呃,是。”
扶绫舌头打了个结,眼珠子转了两圈。可别说这段聿之护短至极,她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了段悯之两句就来找她的茬。
段聿之见扶绫这副模样面上笑意更浓,朝着丫鬟点了下头,丫鬟便搀着扶绫又坐下了。
椅面还残留着温度,扶绫喝了口茶水,是陈茶,味道有些苦涩。
“悯儿因为当年的事情受了伤,学不了武。”段聿之柔声解释道:“那事说到底还是爹娘疏忽,才叫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出于愧疚之心,便将悯儿养得娇惯了些。姑娘莫要见怪!”
就这?
扶绫点点头,“无事。”
“听闻姑娘学医多年,在下一直想问问姑娘的医术究竟到何种境界?”
段聿之猛然开口,扶绫一怔,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段家人还真是难以看透啊,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在写免责书之前就问清楚吗?
“大公子忽然问这个是不信扶绫了?”
段聿之摇摇头,饮下杯中茶水,“只是想问问扶绫姑娘能不能顺便治治悯儿。”
“你别告诉我段悯之是经脉俱断。”扶绫用手敲击着桌面,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一直在旁听的段景之终于开了口,“不是。”
扶绫舒了口气。
他接着说:“没断,但是经脉受损严重。”
当年,段悯之硬接了星火移一掌,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可这被内功震伤的经脉却难以修复。
扶绫听完只能感叹段家的孩子命运多舛,这都是些什么罪啊。
在这武林中太出挑也不是什么好事。
段聿之见扶绫不说话,便问道:“姑娘能治?”
扶绫摇摇头,“公子捧杀我,这经脉修复之事,在下做不到。”
段聿之不说话,望着扶绫。
扶绫对上他的眼神,直觉告诉她段聿之在期待扶绫开口帮忙。
好奇怪的人,好讨厌的感觉。
扶绫站起身,“二位公子,在下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