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人家娶亲,正巧路过段家门口。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扶绫站在门口看热闹,不一会就碰到了刚回家的段宗庆。
许多天不见,段宗庆似乎被一些琐事缠得疲累,叫人一眼就能看见他眼下的青黑。
段家的镖局近日走的镖都不太顺利,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捣乱。前阵子商队的事情才安定下来,现在又出了镖局的事情。
为了这事,段宗庆只能四处走动,上下打点。
他瞧见扶绫站在门口,就朝着扶绫微微颔首,“扶绫姑娘。”
“段老爷。”扶绫施礼。
“听说扶绫姑娘前些日子打败了星之,还是两次。”段宗庆走过来,收起面色上的担忧,转而饶有兴趣的问道:“此前怎未听姑娘说起过这一身好武艺?”
“算不得好,在下能赢有一半得靠三公子轻敌。”
段宗庆摆摆手,“不,赢就是赢。在下真是佩服啊!想不到扶绫姑娘除了医术了得以外,还有如此身手,竟将我段家的轻霜剑法学了个十分。”
扶绫听见段宗庆的夸赞心中大惊,前些日子段家的那些长辈一直不声不响的,怎么今天忽然夸上她了?
有诈?
其实段宗庆的想法很简单。
家里头有潜力的孩子就剩这一个,星之平日里练武只是勉强算得上认真,有时还得叫人在后头看着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练。自从败给这个扶绫之后,日日勤加苦练,演武场的先生们都说段星之进益颇大。听弟妹说就连去了外祖家都每日早起练剑,比以前刻苦百倍。
“老爷实在是过誉了,扶绫的剑法不过尔尔。”
段宗庆想着有朝一日段星之能继承父亲段宗繁的衣钵吗,为他分忧解负就开心。他同扶绫说一会叫人给她送些东西,都是前几日商队刚从外邦带回来的。
扶绫虽对他为何忽然“善心大发”的要给自己东西一事心有疑虑,但是架不住自己见钱眼开,还是点头收下了。
“扶绫却之不恭。”
跟着段宗庆送的礼物一起来的还有段悯之。
“给。”段悯之用下巴指挥着丫鬟将礼物放在桌上。
扶绫将盒子一个个打开看了,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看来段家商队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甚至收获不菲。
“多谢。”扶绫指挥着秋横把这些都收起来。
段悯之叉着腰站在原地,“喂,这么没礼貌吗?不知道叫人给我看座?”
扶绫和秋横一起转过头来看她,还以为段悯之送完东西就走了呢。
“这些可都是本小姐千挑万选来送给你的,大冷的天我还亲自跑了一趟,你竟然就这么对待我?”
扶绫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转过头看向秋横手里还未收好的东西。
“段大小姐请坐!”扶绫亲自站起来,将旁边的凳子搬到段悯之的身后。“多谢段大小姐为我挑选的礼物,我很喜欢。”
段悯之双手环胸坐了下来,“这还差不多。”她看了眼桌上摆的糕点,“给我拿点点心吃。”
扶绫不解,那糕点不就在那呢吗?她将点心盘子往前推推,“请。”
“哼。”段悯之吃着点心也不说话,就是嚼两口就看看扶绫。
扶绫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坐立难安。
秋横收拾完了便站在扶绫身后,屋子里只剩下段悯之咀嚼的声音,所有人都待在原地没有其余的动作。
段家人发疯了?一个个的都来吓她?
段宗庆没事跑过来夸她?段悯之这个行为是?
该如何理解段家人的行为逻辑?
段悯之就这么将一盘糕点吃了一半,扶绫在旁边端着茶壶往她的杯子里添茶水。
“行了,不吃了,走了。”
说完段悯之直接就出去了,留下屋子里扶绫和秋横面面相觑。
扶绫问:“你家小姐一直这么莫名其妙吗?”
秋横答:“以前好像有过那么一两次。”
午后,狂风肆虐,雷声轰鸣,大雨骤降。
豆大的雨滴落在院子里,拍在那一株可怜的天玄稞身上,青绿的小苗在风雨中左摇右晃,有一种要被连根拔起的迹象。
段景之命下人们在那小苗四周围上弄上棚子,好叫它免遭风雨摧残。
一群下人穿上蓑衣便在院子里忙活起来,段景之命广运去厨房备上姜汤,再去库房拿些炭火一会燃在下人房里,待棚子弄好了就让大家回屋里头烤着火,免得生病。
扶绫撑着伞跑来了。
她冲进段景之的院子里,嘴里喊着“天玄稞,天玄稞”,见到下人们正努力为天玄稞建造雨棚之时才慢下了脚步。
走到连廊处,扶绫收起伞。
“还好公子反应快。这么大的雨,我还真怕这小苗活不了。”
段景之带着扶绫进屋,叫她坐在火炉旁。
“这雨来得急且凶,实在是不寻常。”段景之倒了杯热茶,连带着手中的汤婆子也一并递给扶绫。“姑娘就这么直接跑过来,小心冻着。”
扶绫一口便将茶水喝下肚,“实在是草药珍贵,顾不上了这么多了。”
段景之的视线落在扶绫被雨水打湿了的鞋袜上,她的衣角也沾上了些泥水。“来人。”
扶绫朝着段景之视线所落之处看去,抬手打断段景之,“不必了,一会我还得回去呢。”
“公子这几日药浴觉得如何?”
段景之为她续上茶水,“尚可。”
尚可,那就是不太满意啊。
扶绫挑挑眉,说道:“那下回换方子的时候给你换个稍烈的。”
段景之问:“这方子还能随意换?”
穿着蓑衣的下人站在门外来报,雨棚已经弄好了。
扶绫和段景之一起走到门口,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棚子独独罩着那一株幼苗。
扶绫拿起门口的雨伞,“不过是养护身子的药浴,不是治病的药,烈一些也无妨。”她往前走几步,屋檐下雨滴连成了线,“我当初看着公子实在体虚,采用的温和的补剂。公子若是觉得日子难熬,等得漫长,咱们就不七次一换了。”
段景之跟在扶绫身后,伸手拦住扶绫撑伞向前走的动作。雨水落在他的锦绣华衣上,然后向着四周扩散。
“扶绫姑娘,在下愚钝,不如姑娘同我仔细说说?”
扶绫再次跟着段景之进了屋。
广运端来姜汤与糕点,段景之在屏风后换了件外衣。段景之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拿着那件换下来的。他把衣服递给广运,随后在扶绫对面坐下。
“姑娘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扶绫嘴里还嚼着糕点,听他说这话一下子忘记了要咀嚼。“公子何出此言?”
“每次我与姑娘说话时你总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扶绫望着段景之的样子,眼前男子面上带笑,双眸乌黑。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公子。”扶绫就这茶水将嘴巴里剩下的那点点心咽下去,“以前跟着师父行医时总会碰上难缠的病人,我们又不能直接撂挑子不治了。只能我唱红脸跟那些个难缠的斗,师父唱白脸把病给治了。”
“因此,小女子才留下了这么个不给病人好脸色的习惯。”
扶绫面上挂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公子莫要见怪,我不过是一时间没转变过来。”
“原来如此吗。”段景之的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像是不信的样子。
扶绫决定岔开话题,别再叫他聊这个了。
“原本我是想等二月中旬天气渐渐开始回暖了再给公子清了体内的余毒,可公子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了。”
段景之抿了口茶水,“倒也没到急不可耐的程度。只是这药一日一日的吃着,却也不知究竟要将身子调养到什么程度才算合适。”
扶绫点点头,确实是她疏忽了。当时只想着收了段家的钱,有许多东西都未曾同段景之讲清楚,也不怪人家着急。
“公子长年累月的病着,身无二两肉,届时清毒第一步就是要放血的,依照公子现在的身子只怕吃不消。”扶绫悉心向段景智解释道:“放了毒血虽是能清毒,可这身子却有了亏空。公子过分消瘦,只怕是不等我把药灌进你嘴里人就熬不过去了。”
“是故,我才开了方子给公子补身子,怎么着也得多长些肉才能开始治疗的。”
她上下打量着段景之,皮贴着骨,如此瘦削怕是有得长呢。
“依我看,公子要是能长个十几斤才最好。”
段景之也低头看看自己,确实是瘦了些。“那我平日里多吃些肉,争取早日长胖。”
“那是自然。”扶绫请了广运替自己取来笔墨纸砚,“这瘦是一个问题,虚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扶绫摊开手,“二公子,我给您搭个脉。”
“二公子初次中的是蝶倚香,以毒攻毒用的是百流言,都是剧毒的药。”扶绫的一边诊脉一边说道:“幼子之身能扛得住这两种毒药抗衡之力已然是用尽了全身的气血,也是因此公子才落了个极虚且易病的身子。”
扶绫拿起一旁的毛笔开始书写,段景之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低头看她写了什么。
“虽说这一个疗程下去公子的脉象好了些许,却也没到让我满意的程度,看了这下一个疗程的药还是不能下得太重。”扶绫将墨迹未干的纸张递给段景之,“自明日起,公子便按照这个方子抓药,药浴的方子也按照新的来。从今以后,每隔十天我来为公子请一次脉。”
段景之盯着手上的方子看了很久,“那就辛苦扶绫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