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扶绫便出了门,来赔礼道歉的段悯之扑了个空,余下一个秋横跟他们四目相对。
“你可知扶绫姑娘去哪了?”段悯之问。
秋横握着扫帚,“说是要去街上逛逛。”
“出去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段悯之看了看这屋子,视线从梳妆台扫到床榻,最后来到衣橱。
她对秋横说:“打开,我要看看。”
扶绫一路过来一共带了三身衣服,衣橱里瞧着空落落的。
段悯之捻了捻衣物的料子,“啧”了一声。“不是拿了我的衣服给她吗?”
“她不要。”
段悯之将扶绫的衣服扔回原位,因为力气用的大了些,衣服直接滚了出来,掉到了地上。秋横连忙捡起来叠好,然后抱在怀里。
段悯之瞧见她的动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昨天就发现这丫鬟烦人得很,叫她做个事推三阻四的,好不容易才说通。“你还记得你是谁家的丫鬟吗?怕不是想跟着她姓了?”
“奴婢不知道扶绫姑娘姓什么。”秋横畏畏缩缩的样子,低着头小声说道。
段悯之注意到衣橱里那个包袱,“这里头是什么?”
秋横摇摇头,“不知道。”她忽然想起上次扶绫给的那个擦脸膏,连忙从怀里掏了出来,“这个就是上次她从这包袱里翻出来给我的。”
段悯之接过来,她望着手中这个普通的盒子,这里头能装什么好东西?
“这是擦脸用的。”秋横连忙补充道。
段悯之将信将疑的打开了盒子,里头是白白的膏体。
“算了,等她回来了我再来。”说完,段悯之将盒子扔进秋横怀里。
临近年关,街上十分热闹。扶绫买了些吃的边走边逛,临江城的街市上的小吃怎么着也吃了得有一半了。
有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里生意火爆,挤满了人。扶绫站在店铺门口张望了两下,决定还是不要进去了。
回到段家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扶绫抱着满怀的东西在段家的大园子里迷了路。
“扶绫姑娘。”
扶绫走累了,索性坐在院子里将吃剩的小吃给吃了。段星之带着人走过来,看见她就摆出一副不情不愿却要强颜欢笑的样子。
扶绫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段星之正好走到她面前。
她说:“怎么?找我有事?”
“迷路了?”他问,扶绫点点头。他说:“门房来报,说你回来了。我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就出来寻了。”扶绫又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段星之指着小厮手上拿着的东西,“我是来找姑娘道歉的,之前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扶绫朝着小厮勾勾手指,示意他朝前走几步。她翻了翻那些东西,朱钗首饰,胭脂水粉,正巧是她今日想去看看却又因囊中羞涩没去看的东西。
她随意拿起一支,“真是好看极了。”扶绫看向段星之,说:“怕是价值不菲吧。”
段星之压抑住内心的轻蔑,面色和缓的说道:“姑娘只管收下就好。”
扶绫眨眨眼,“是你哥哥叫你来跟我道歉的?”她讲簪子放了回去,“我不会为二公子治病的。”
“你!”段星之深呼吸两下,“为何?若是因为我的原因,你就是要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真的?”扶绫绕着段星之转了两圈。“你们段家人真奇怪,连我的身份都没查清楚就这么相信我?”
段星之翻了个白眼,“不信。”他对上扶绫不解的眼神,语气沉闷,“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哥哥都信你的医术,但是既然他们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我自然要为哥哥效力。”
手足之情啊。
扶绫不说话,静静地站着。
“你要怎样才能愿意为我二哥治病?”
“难道你不应该问问我医术如何吗?你们竟然都不问我这个就直接叫我上手?”扶绫惊讶地说。
段星之坐了下来,“这些年来为二哥治病的大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其中医术不佳,妄图诓骗钱财者大有人在。”
“我要是治不好,你们会如何?”扶绫重新打量起朱钗,“杀了我?”她轻描淡写的问出了这三个字,像是毫不在意。
段星之点点头,“我不知道别人,但是我可能会这么做。”
这少年啊,还是年纪太小。
“南院朝哪个方向走?”
小厮指了个方向,扶绫抱起自己那一堆廉价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你爹派去清溪村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治病的事等那人回来了再说。”
说完,那女子扬长而去。
段星之看着自己的小厮,“还不快把东西送过去。”
扶绫回到房中,开始收拾自己买的这些小玩意。秋横从外头走进来,“姑娘,您回来了。”
秋横将段悯之和段星之过来的消息如数告知给扶绫,扶绫点点头便没再过问。
“姑娘可要用午膳?”秋横问。
扶绫摇摇头,“不吃了。”
扶绫打开衣橱,她的包袱位置没变,应该是没动过。
“秋横。”她将包袱拿出来放在桌上,“准备笔墨。”
扶绫将信纸装入信封,交给秋横,随后问道:“家中可有陈皮?”
秋横点点头,“姑娘要陈皮何用?煮水喝?”
扶绫摇摇头,“你取一片陈皮装进信封,然后把信交给大公子,叫他帮我把信寄出去。”
秋横不解,什么信还得到大公子手里过一遍才能寄出去。
扶绫见她仍是愣在原地,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只得解释道:“反正我写信的事情你也得向上禀报,直接交给大公子不也省的你多跑一趟?”
这,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昨夜夫人才说往后扶绫姑娘的事全都禀报给大公子即可,怎么今天她就知道了。
“是,姑娘。”秋横红着脸从屋里跑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险些滑倒了。
扶绫翻开包袱,里面是里头是一个布包。布包里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都是些平日里看诊能用上的东西,还有些药膏之类的。
“唉,抠抠搜搜的就把钱花了个大半,烦都烦死了。”扶绫找出一个小药瓶,“要是能找到师父藏的私房钱就好了,我哪里用得着辛苦干活啊。”
静读轩内,段景之从秋横手上接过信封仔细查看。
“只问了收信的这位好姐姐愿不愿意帮忙。”
扶绫在信中确实没写什么。这信的内容肯定是瞒不过段家人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太具体。
于是乎,扶绫思来想去,决定将信的内容写的越简单越好。
段聿之将书放了下来,歪着头笑了笑,“这个扶绫姑娘倒是十分有趣。”
原以为要她治病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段景之“嗯”了一声,“行事不拘常规,性子有些怪异,看似性情温和,却又十分疏离。”他将那片陈皮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真有几分信她能治好我了。”
段景之将这信纸按照扶绫折出来的痕迹叠好放入信纸交给秋横,“去吧。”
来了之后一直没说话的段星之忽然开口说道:“哥哥们真的相信她?”
“不信。”段聿之仍在看书。
段景之也附和着说道:“不信。”
“不信!”段星之拍了下桌子。这二人不相信扶绫还搞这些?
段聿之瞧他那样子安抚了两声,随后解释道:“那扶绫不一定可信,但二叔比较可信。”
段星之疑惑不解,跟他爹有什么关系?
段景之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二叔为什么将凌霜剑交给她?”
为什么?
段景之站在原地思索着。
凌霜剑于他爹而言意义非凡,就算变成碎片那也还是凌霜剑,肯定不会随便就交给别人。
如今凌霜剑跟着扶绫回到段家,那就说明他爹有意将凌霜剑作为扶绫进入段家的敲门砖。
按照如今的形势,那扶绫的身份肯定不只是救命恩人之徒那么简单。
此举必有深意,有没有可能是知道扶绫能救二哥于水火就让她来了段家呢?
这么一想,这个扶绫于段家必有大用。
“哦!”段星之拍了下脑袋,“多谢哥哥们提点,我可算是懂了。”
段星之刚说自己懂了心中又冒出疑问,“那父亲为何不在信中言明?”
段聿之和段景之摇摇头,“不知。”
段星之自说自话,“一会我去问问她。”
窗外刮起了大风,风声传进屋子里。
段景之咳了两声,一旁的丫鬟往炭盆里添了两块柴。
“你还是别去了,昨日她和我说要驯服你呢。”段聿之说完忍不住笑了两声,“可别忘了,你俩曾有过婚约。”
段星之翻了个白眼,“驯服!她是什么东西。”他拍了下桌子,“再说了,那婚约都作废了,大哥你可别再提这件事了。”
段景之看他跳脚的样子来了兴致,“据说婶婶那儿又再为你相看合适的姑娘了,你可有中意的?”
这么一说段星之就跟个哑火的炮仗一样,他往椅子上一缩,“今早拿了好多张画像给我看,问我有没有喜欢的。我仔细一数,怕是城里与咱家家世匹配的,与我年纪合适的未嫁女子全在那了,就等着我挑中了定日子呢。”
“哦?”段景之挑了挑眉,“怎么,一个都没相中?”
“哥哥们都未娶亲,弟弟怎能先成家,那岂不是不敬兄长!”段星之对着二人抱了个拳。
“哥哥们不娶都是事出有因,弟弟你也该成家了。”段聿之说道。
一个哥哥立誓不中举人不成家,一个说自己身子虚弱不成家,就只剩他找不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