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刚下,服侍景帝用了参茶,李和全就来到了晓青斋:“两位殿下赶紧的吧,圣上有请。”
“李公公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赵观南低头让小福子帮她戴好金冠,“是圣上催的紧?”
终于可以送走这位祖宗了,李和全笑得格外情真意切:“是圣上有好事想着两位殿下,奴才心急,这不赶紧来告诉殿下这个好消息!”
“多宝,”赵观南叫多宝上前,递给李和全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辛苦公公特意走这一趟了,不知公公说的是什么样的好事?”
李和全低声道:“圣上昨夜要了皇城的赐第图册和砧基簿勾画了半夜呢!”
赵观南越听眼睛越亮:“公公带来的果然是个天大好的消息,多宝,再赏!”
“公公稍等片刻,待公主梳妆后,我们便动身。”请李和全下去喝茶暂歇后,赵观南激动得抱住楚桃,“小桃!你要有公主府了,我们可以离开皇宫了!”
楚桃不可置信道:“姐姐是说父皇要赐府给我?”
“赐第图册记录皇城大小宅院的位置、布局和周围的环境,砧基簿则记载单个宅院的详细簿册,错不了的!”赵观南眉飞色舞道,“不知道你的公主府会在哪条街,要是不够完善你就先去我那里住,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我去叫人为你梳妆才是正事。”
去往乾清宫的路上,楚桃的心蹦蹦跳跳个没完,他好像终于可以逃脱所谓的命运轮回,他就要有自己的宅院,可以离开皇宫,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乾清宫里,景帝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看着楚桃跟在赵观南身后进殿,脸上多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默默叹了口气,等两人行完礼后叫道:“楚桃,过来。”
“父皇,”楚桃低头应声怯懦,他从未与景帝如此亲昵过,今天的景帝仿佛真的是他的父亲,“唤儿臣来有何事吩咐?”
“这些天你和西金太子四处胡闹玩的可高兴?”
景帝话里的内容像是责备,但语气亲和,楚桃没有听出怪罪的意思,于是大着胆子辩解说:“儿臣与殿下并未胡闹,只是寻常玩乐罢了。”
“你们孤男寡女天天待在一起玩乐,不是胡闹是什么?”
“陛下别生气啊,我与楚桃妹妹虽共处一室但恪守礼节,”赵观南怕景帝责怪楚桃,于是主动跳出来请罪,“都是我不好,见妹妹被那恶奴养的,都快成一尊琉璃人偶了,没有喜乐也没有生机的,是我自作主张带妹妹出去玩的,陛下要怪就怪我吧!”
“没有多少,”楚桃急忙否认道,“是赵殿下看我整日闷闷不乐的,这才……”
景帝拉起楚桃的手拍了拍:“好了,看你们能这样为对方着想,朕也就放心了,朕本来担心两国之重担压在你们二人身上是否可行,现在看来这是天赐的良缘。”
景帝皱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又道,“不过这皇宫是不能再让你们这样胡闹下去了……”
不等景帝继续,赵观南先发表了意见:“陛下日理万机顾不上公主,楚桃又性子软和,我怕再又恶奴为非作歹,反正我是要和楚桃待在一起的。”
“没说让你们分开,”景帝神色复杂,“倒地还是我这个父皇没有做好,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朕今日就昭告天下这件喜事,赐下公主府全了你两的情谊,也是为两国交好更添佳话。”
“不过公主府修建需要时间,在此之前……”
赵观南怕景帝扣留楚桃在宫,于是赶忙道:“公主府建好之前,可以让小桃去我那里借住,我早就备下了独立院落可供公主歇脚。”
景帝沉吟片刻,最终点了头:“在南楚未婚夫妻是不可住在一起的,但公主情况特殊,朕便做主允了你的请求,但有一点需要保证你们二人婚前不得圆房,不可有丑闻发生,等公主府建好,朕就为你们主婚,能做到吗?“
赵观南满不在乎,她娶楚桃就不是为了圆房去的,自然回答得毫无压力:“我定珍惜公主,不越雷池半步。”
楚桃红着脸也点了头,他和赵观南的事情只有他最清楚,赵观南不可能逼迫他圆房的,要圆也该是他来……思毕他的脸更红了:“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好了,赵太子在殿外稍等片刻吧,朕还有些话要和公主交代。”
待赵观南退出大殿后,景帝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静默半晌才瘀堵在心中的悲痛长长吐出:“我儿命苦啊……”
“父皇?”楚桃不明白景帝为何会突然露出一副脆弱的样子,但还是按照父皇的心愿跪伏在了他的膝上。
“好孩子,知道朕为什么不允许你嫁人吗?”又是一声长叹,景帝缓缓道,“其实你不是身有残缺,你是男子。”
景帝看楚桃傻傻愣在原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当初季家涉嫌谋逆,朕为保你性命才将你送去皇陵,你母妃一心想要你远离朝堂纷争,求朕改了你的性别,朕本以为将你拘在宫中当个公主养大,可保你一世无忧,可谁知恶仆当道,张嬷嬷竟然罔顾朕的旨意,将去皇陵的怨气撒在了你的身上……”
这些事情楚桃当然知道,他曾听张嬷嬷说过,他也不在乎为什么要送他去皇陵,楚桃张了张口,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一个他痛苦了两世的问题:“可您为什么要欺骗我是女子呢?”
“朕没有想过欺骗你,朕只是觉得你不知道的话会开心很多。”
确实是这样,楚桃抿嘴,在他不知道自己是男子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事情是可以忍受的,毕竟所有女子都在忍受这些不是吗?可当他知道自己是皇子的时候,世界仿佛崩塌了一样,原来这些事情,他本可以不遭受,所以他会恨、会怨、会为自己感到不公。
楚桃沉默不语,像是在消化着冲击,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景帝一人的声音:“父皇已经将虐待你的张嬷嬷送去了慎刑司,你过去受过的苦,朕会加倍补偿与你,按理说你身为男子,朕更不该让你替南楚和亲,可是西金对于和亲诚意很高,此事不仅可以促成两国长久和平,也能帮南楚收回五座城池的失地……”
楚桃闻言睁大了眼睛,他从没有听赵观南说过西金因为和亲出了五座城池这回事,可他知道西金其实是不愿意和亲的,所以不是西金为和亲归还了土地,这五座城池其实是为而他出的?
“这些城池对南楚意义重大,你身为南楚皇室,受些委屈是应该的,朕听闻西金太子是个沉迷于酒色的花花公子,等公主府建好之后也许他就对你没有兴趣了,到时候朕就恢复你皇子的身份……”
景帝之后的话楚桃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只是当做耳旁风一样,任由它们刮过,楚桃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五座城池夺走了,怪不得,他这才明白,为何魏国公府都做不到的事情,被姐姐做到了,她不仅做到了,她还做的轰轰烈烈,甚至考虑到了他所有的难处。
为什么?楚桃很想找赵观南问个明白,为什么要用五座城池去交换他?楚桃想问可又害怕开口,他不值得的……
楚桃心里装着事,在随赵观南府回府的路上一言不发,反常的样子自然引起了某人的注意,或者说楚桃就是在刻意引起赵观南的注意,只要姐姐开口问我怎么了,我就和她问个明白,楚桃这样和自己说。
果然,马车还没有驶出皇城最外边的承天门赵观南就开口了:“你父皇和你说什么了,小桃怎么闷闷不乐的?”
楚桃烦躁乱跳的心顿安,他设置提问的前提并不是想为自己拖延时间,而是想验证一件事情,赵观南是否在乎自己,他知道,人为了在乎的事物,总是会愿意付出很多的,哪怕他再不堪,只要赵观南在乎,他就可以问出为什么而不担心得到一个会受伤的回答。
吃下定心丸后,楚桃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我听父皇说,西金出了五座城池,是姐姐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显紧张,“是姐姐为了让我出宫,才说服西金国主用城池换我的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赵观南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她揉了揉楚桃的脑袋,“要娶漂亮公主回家,花点代价不是太正常了?”
“小桃是担心我父母会因为这五座城池对你不满?不会的,他们不会在乎这些小事的,”赵观南努力地排解着楚桃的负面的情绪,“就是会也不必管他们,是我的事,城也是我的城,而且这些土地对南楚意义非凡,它们在南楚不会受到委屈,反而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所以小桃不必有负担。”
“可姐姐是女子,你的娶根本不是真娶,我既不会孝顺公婆,也不会繁衍子嗣,姐姐花高价娶我不就是白娶了?”
“我在娶你前不就知道了?我不在乎这些,我父母也不需要你的孝顺,为了让你出宫这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我只在乎你的心情,你只告诉姐姐,出宫开不开心?”
楚桃没办法违心地摇头,只能小声道:“开心。”
这时马车摇摇晃晃出了皇城,要去赵观南府上会经过一条热闹的主街,叫卖的吆喝声、糕点的扑鼻香气接二连三闯入了车轿中,楚桃在赵观南鼓励的眼神中拉开了马车的窗帘,一幅鲜活的市井生活就此展开。